一群活死人。
屯兵三河口后,兵部曾多次召主将温勇回京,次数多了却不代表没有危险。
明知朝廷在针对荡寇军和十数秦人大族,秦人将领们怎会没相应的应对预案!
早在端木熙以监军的身份刚进入荡寇军,几位家主和军中上层将领商议,借清剿盗匪之名出动荡寇军,剿灭了山上匪盗,以退出荡寇军的老卒扮做盗匪接管山寨,暗中建立军事据点。
此时,三千荡寇军中低级骨干军官和大量军械乘坐二十艘战舰,从水路撤离三河口,分散到提前建立的军事据点。
换一个身份,保住荡寇军的根基。化身盗匪的荡寇军将士将们将以直接对抗地方官府的方式,继续维护各家各族的权益。
大战之时,将军中青年精锐汇聚在前军是常规的做法,加上在前军施行三年了的轮换制度,老将军完美的瞒过了精明敏感的监军大人。
朝廷要收回荡寇军的统帅权,可以交。
朝廷逼迫八万荡寇军在三河口死战,老将军也会随着麾下将士将鲜血洒在这儿。
当然,此时汇聚在主营,那批出卖荡寇军投靠朝廷的家族在军中的俊彦们,也必须把命留在三河口。
老将军走在桥上,腰杆挺拔,神情得意,偶尔望一眼远去的风帆,笑声爽朗。
汉水与黄龙河江河汇流入巨澜江,江面宽阔,水深波平,
斜阳将残红洒落在辽阔的江面上,十艘巨舰静静的停在偏南的水面上, 在更南方的远处水面上,隐约可见还有数十艘降下风帆的巨舰。
荡寇军是陆上猛虎,南梁水师便是恶龙。江上水战,体积大出东魏战舰数倍的有的巨舰仅是直撞,就能压制敌舰。
巨舰桅杆上的了望手监视着三河口方向,在第一时间里便发现了离开三河口的舰队。
巨舰上层甲板上,数位将军拱卫着身穿一袭大红蟒袍者,白面无须蟒服者举目眺望,皱眉道:“满载?”
他身旁宽肩中年将领鹰隼般的眸子微眯着,望向贴着北岸的舰队。
以白羽神射陆尧的目力能够清晰的望见战舰甲板上的人影。
“二十艘风帆战舰吃水都极深。”陆尧收回视线,看向蟒袍者。
东魏的舰船以往都是逆水上行,往三河口来时满载给养物资,回程时空载。
南梁水军也是依据这个规律,放行对水流而行的归程舰船,只袭扰逆行的船队。
仓促间从沿江各处水寨调集而来的这支水师舰队,如今掌握指挥权的并非是挂名的主将御林军都统领陆尧,而是蟒袍大太监段显。
这也是南梁兵制的一大特色。
大军调动,必有内侍随军。仗,打还是不打,统兵将军都要听监军的内侍的;将领们只有想尽办法,出尽全力,按着不知兵事的阉人的命令,争取打赢了仗。
南梁百年无名将,对上军备人员都居于弱势的东魏每战必败,这套怪异的制度却从未变动。
红蟒段显在武道榜十人中排在白羽神箭陆尧之前,他的目力不弱于陆尧,陆尧收回视线后,他的视线在远处风帆又停留了一阵子,轻蹙着修剪成柳叶的眉,沉吟不语。
稍后,段显白净的面庞挂上了一抹淡笑,陆尧在内的将领们却任谁也看不出他这笑容里带着何种情绪。
“呵呵呵!”轻笑声里,鲜红的袍袖迎风一荡,段显折回了舱室。
水师将领们神情愕然,齐齐的将目光投向陆尧。“继续保持监视,静观其变。”陆尧低声说道。紧跟着皱着眉走向了舱室。
视线越过巨澜江宽阔的水面,向北,翻过邛山的山岭,聚焦在邛山道。
十数骑奔行上一道山坡顶端,温勇停马眺望着山道尽头。
在夹在青山间的一段深褐色城墙上搜寻着熟悉的红色虎头将旗。入目的却是一坨刺目的紫色。
温勇眉梢跳动数下,跳下马,招手叫过儿子温瑞,面色冷峻的和温瑞说道:“你带着三百亲卫出了邛山道后,不必急着进京,先回家乡。 ”
温瑞年轻的面颊因为长期在军中淬炼肤色黝黑,线条坚毅,他想要说话,随即被父亲摆手制止了。
“邵师傅”温勇又叫过老拳师邵逸夫,抱拳道:“
温某就此返回三河口,还有再劳烦邵师傅护着犬子回乡,来日再见了。
邵师傅这些时日的恩义,温氏必有回报。”
雄狮般的武者斜望向队伍中生着一大一小阴阳眼的中年人, 用手比划了个砍头的姿势。
温瑞暗淡的双眸骤然闪烁起精芒,低声劝道:“父亲不知有变,自然无需折返三河口。”
温勇闭目摇头,涩然道:“人算难敌天算! 西魏军今日不出紫铜关袭营,我此去最多自取其辱。 若是西魏军出关,我去不去示警,都无法改变抽去了骨干,内部分裂了的荡寇军被覆灭的结果。
但是,若是我刚离去,紫阳候便兵败三河口,甚至殒命在此,害死魏人无敌战神的罪名,势必要扣在我的头上。
没了八万荡寇军,朝廷要责难就没了顾忌,不会只是我一人,我温氏一族。 而是与荡寇军牵连的所有家族,都会被借机铲除。
三河口战败之后唯有我死,紫阳候活,才能为各大家族争取到一段喘息时间。 温瑞,留给你们年轻一代的时间不多,能不能重新竖起荡寇军大旗,就要看你们能不能抓住时机了。”
温勇将佩剑解下,系在儿子腰带上,拍拍儿子的肩,向东指指,“去吧! 别让为父失望了。”
见老拳师并不上马一同离去,温勇笑着歪着头,盯着邵逸夫。
“我陪将军回三河口,将军可以不惜性命,我总要把将军带回家乡。”老拳师早已看淡了生死,此时所表达的是对温勇慨然赴死的敬重,他所要带回家乡的是将军的尸身。
“谢了!”温勇跳上战马,臃肿的腰身带着几许少年人的豪迈!
山道回荡着铁蹄踏地声,三人三马向西疾驰。
迎面有凉风吹来,斜阳不时被流云遮蔽,断断续续落在山道上的阳光,猩红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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