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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念念—念 (第1/2页)

    “怎么是她?”谢娇允微讶。

    姜怜然,当今太傅之女,不论身份还是地位,都不可能在江南这一带,甚至成立苍鹰教。

    这人谢娇允见过几次,人坐在高位,眉眼中布满阴霾,面带笑意的时候带着愁容,让谢娇允忍不住多留意了一下她。

    只是,她为何到此?

    听路逸停先前的口气,应该是跑出来很久了,甚至监察院都不曾知道这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姜太傅默许的,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路逸停抱胸站立,淡淡开口:“郭纨,明天带她来见我。”

    郭纨:“是。”又想到什么,看向谢娇允:“少夫人,我干女儿怎么样了,在京城还习惯不?”

    谢娇允愣了下,没说话。

    说好呢,看起来确实挺好,可心结有没有解开,这不好说。说不好呢,现下又是跟自个儿喜欢的人在一起。

    挺复杂的,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路逸停:“行了,你这么关心人家,等到了京城去见见不就好了。”挥手一副赶人走的架势:“先出去,没事别来烦我们。”

    郭纨:“是,少主,少夫人,那属下告退了。”

    等郭纨退下后,路逸停才拉着谢娇允来到书案上,执笔简单画了些东西。单看看得懂,但合起来就…不是那么好懂了。

    谢娇允不解:“你画的什么意思?”

    路逸停:“江家不是还没被处决吗?”

    谢娇允点头。这她自然知道,皇帝对此一拖再拖,甚至不顾朝中大臣联名上书,本以为这件事就此按下了,结果路逸停突然提起,是什么意思?

    她冷静思考,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你的意思是,皇帝可能不日就要将江家满门抄斩?”

    安阳侯走了,皇帝最后的依靠也没了。所以要什么长生康健都无用了。

    江家被安了个罪大恶极的称号,他却保他们至今,说明这个皇帝背后并非毫无势力。只是,如今的他会亲手将自己最后的浮木扔下吗?

    “会。”路逸停声音格外平淡,“我与黎帝见过不少面,他给我的感觉是一只枯萎的飞蛾在火的边缘徘徊,只是这一次——”

    纸上有一处被墨晕染开来的黑点,周围排杂这密密麻麻的同类,只是,这黑点是从笔墨上自己掉下来的。

    “飞蛾,要扑火了。”

    京城。

    牢狱。

    江老头衣衫单薄坐在地上,下面是枯草,冷得很,不远处只容一人酣睡的小榻上倒是有床棉被,是监察院提司偷偷带人送过来的。

    只是比较搞笑,他都是死囚了,要这些做什么?

    此时他面前的地上摆着一壶温热的酒,对面坐着一个老友。老友白了头,衣裳也简朴得很,甚至有几个补丁。

    这便是所谓的姜太傅了。

    姜太傅倒了碗酒,递给他,苍老沙哑的声音感叹道:“江老头,好久…没跟你一块去钓鱼了啊,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江老头释怀般笑了,接过直接一口饮尽,开怀道:“哈哈哈哈,好酒!”又把空空如也的酒碗凑过去。

    再来一碗。

    姜太傅顺着他的意,又给他添了一碗,头低了下去,说不上什么语气,“你这个江老头,从前当小江的时候就爱馋我酿的酒,如今人老了也不忘。罢了罢了,明日我多给你带些昙花酿,满足一下你的口福吧。”

    昙花,极其珍贵,只在夏秋季节开,花期较短。所谓昙花一现,不过眨眼之间。却要在最好的时候取下整朵放于酒中,时间温度一样都不能有差。

    昙花酿,哪有那么好酿,又哪有那么好等?

    “你骗我。”

    江老头笑着道,这个笑并不算好看,他面上满是岁月不饶人的痕迹,眼尾有深深的鱼尾纹,他指着面前的姜太傅,明明这样是不尊重人的动作,在他身上却没有半分那样的意思。江老头穿得格外简陋,却把自己收拾得利索,腰背挺得很直,宛如一个长久不陷的堤坝,后面空无一人,前面也是。

    看尽世间沧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看不见山川,河流,甚至看不清眼前这个人。

    “现在二月了,哪来的昙花,你就哄我。”他摇头苦笑着,眼角流淌着晶莹的泪,在太过明亮的地方看不真切。

    “你想要,总会有的。”姜太傅沉声道:“那日你我一块拜师学艺,却因志向不同分道扬镳,老实说,这些年我挺后悔当时没有与你一道的,这样或许咱们两个小老头死也能死在一块。”

    “嘁,净会胡说,吾友虽贱,但其寿甚龟。”江老头朝他头上拍了一下,收了力,而后泰然指着自己心道:“我这儿,已经千疮百孔了,老友啊,死后不必替我收尸,保全自己吧。”

    他的难过浮现于表面,眼角向下,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哽咽:“只是,我求你一件事。”

    姜太傅动了动唇瓣,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只留了句:“你说,我都答应你。”

    江老头自嘲笑出声,“我这一辈子,膝下一儿一女,儿子被人带出去了,女儿自己跑了,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幸被官府的人捉住,能不能……到时候替我给他们收个尸,寻个好地儿埋了吧,乱葬岗太冷了。”

    乱葬岗太冷了,孤魂野鬼太多了,孩子们到那儿会受欺负的。

    乱葬岗大多都是埋死囚或者无名无姓之人,江老头不让他求情,也是不想连累他。

    “怜然在江南那闹出的动静,你还是管管吧。”江老头提醒:“眼下局面乱得很,依你之前说的那两个皇子最近斗得厉害,但难保不把江南那个事当作突破口。”

    姜太傅摇头,无奈笑道:“劝过了,写得信都快逼墙,这不也管不了吗?”

    他抬头看了看窗户外边飘荡的雪:“这么冷的天,衣物什么的送不过来,皇上那边儿不知道怎的想的,这也禁止,那也禁止。明明监察院提司并非不近人情,说几句通融不是什么难事,结果你自己呢,连汤婆子也不要。”

    江老头没说话。

    面前的温酒冒着些许热气,长久未散,端起喝一口,胃里暖得很,只入心灵的暖。

    他听见姜太傅的声音响起,徘徊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显得太过悠长又孤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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