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然后便是九死一生了……此事只是辛苦张三郎了。”
很显然,胡彦又想起了当日刑部尚书张文达彻查李枢,以至于差点让他送命的事情,然后又意识到此时再说这个有些尴尬,所以硬生生转了过来。但此言既出,还是让人不免多想,一时间,便是白有思也不好吭声的,因为那事怎么算都是她的全责。
沉默了一阵子,还是张行继续开口来问:“那边只有兵部回函,咱们这边如何,台中可有说法?”
“有的。”李清臣抱着怀抢先来对。“大约同一日吧,台中快马给说法,让我不必顾虑太多,尽量维护,然后又说将派援军过来,不过,打死张三郎怕是都想不到来的是谁……”
“谁?”
“司马二龙和伏龙卫!”李清臣冷笑道。“依着司马二龙的速度,怕是今晚、明晚就要先飞来……他们来了,最起码能阻止稽山筑坝。”
“为何是司马正和伏龙卫?”张行果然诧异。“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都不是一个镇抚司的。”
“不好说……”钱唐一声轻叹,表情怪异。“我们都猜度,可能是司马正要转入军中为将,巡检要去西镇抚司做伏龙卫首领,所以有此番接应……但只是猜度。”
张行没有吭声,白有思同样没有吭声,看得出来,这种猜度很有市场,而且也的确合理。
只能说,怪不得大家都心事重重。
毕竟,白有思若去伏龙卫,巡组二三十号人将如何自处?便是能带几个人过去,又能是哪几个人?而且,伏龙卫又会是个什么情状?
一夜无言,翌日船队继续进发,虽有几名上计郡吏察觉到张行的折返,心知有异,却也被闻名天下的司马二龙即将来援的消息给搪塞了过去。
又是一日夜过去,腊月十七这天上午,张行远远便看到一道流光自西北面飞来,心知这必然是司马正扔下本部提前飞过来通信,便也直接扔下三百甲士,上了船去。
果然,来人正是司马正。
双方舱内相见,司马正居然还记得当日两面之缘的张行,也是单独还了一礼,着实让人难以生厌。
接下来,两拨人在舱内坐定,稍微一通气,司马正却即刻皱眉,明显稍作踌躇起来。
“敢问司马朱绶,可有什么难处吗?”张行不解来问。“稽山那里应该很简单才对。”
“不是稽山。”司马正诚恳解释。“去稽山组织筑坝当然没问题……但这边的总体局面这么糟我是真没想到的,真要是如你们所说那般,到时候上万的饥饿山贼连青壮带妇孺夜间一起涌上来,便是真龙下凡怕都挡不住一番祸事……上计吏们要倒霉,山贼中的妇孺们抢了粮食也活不下去,只是再给军中添功勋。”
白有思以下,各自无声,没人再火上浇油,提东南补粮的事情。
“而且,有件事情似乎也不对。”司马正继续言道。“我这边是靖安台的直接调令,咱们的信使往来极速不提,兵部的文书居然跟我们这边传的一样快吗?依着兵部的拖拉,这种‘小事’怎么会快便有回信给龙冈?便是快,也断不会跟我们靖安台一样快吧?”
众人几乎齐齐叹了口气。
张行也是,当场叹气,然后便要解释……但下一刻,他脑中数个讯息密集汇集,却几乎是瞬间后背寒毛炸起,整个人也猛地从船舱内弹了起来。
众人诧异来看,张行却直勾勾的盯住了白有思,口齿艰难:“巡检,请你和司马常检稍待一二,等我回来,我去见一见周行范可否?”
白有思不明所以,但还是直接颔首。
张行心中诸事混杂,出得舱门,堂堂通了九条正脉的三流高手,竟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等他跳下船来,喊来其实就在岸边的周行范后,反而和缓起来:
“行范,陈氏起于江淮坞堡?”
“不错。”周行范莫名其妙,但还是对答妥当。“人尽皆知,陈氏是江淮坞堡势力上游盟主。”
“那他家的根基岂不是江淮本土势力?是那些江淮豪强、周遭豪杰?”
“自然如此,好多次江淮本土作乱行事,都是举他家为首。”
“而他的三千甲士,是朝廷府兵?与他本家势力无关,是也不是?”
“自然如此。”周行范愈发奇怪。“张三哥怎么了?”
“没事。”张行强压心中不妥,勉力吩咐。“你现在上船去,喊白巡检出来,让她一个人来见我,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周行范不敢怠慢,匆匆遵令而为,片刻后,白有思便拽着周公子衣领轻易飞出。
“怎么了?”涣水岸边,刚一落地,白有思便匆忙追问。“未曾见你这般失态!”
张行欲言又止,却又引着对方往旁边走了几十步,躲开周行范几人,方才驻足:“被陈凌那厮耍了!而且有些想法,想和巡检对一对。”
“怎么耍的?”白有思抱着长剑诧异来问。
“咱们一点点来……我如今心中也乱。”张行认真言道。“首先,陈凌自诩不欲惹事,所以谨遵上令,纹丝不动……但是司马常检过来,一句话说的好对,陈凌果然这么快这么巧,在我下手开始拿捏他时恰好拿到了兵部文书了吗?”
“他为何要伪作接了文书?”白有思诧异反问。“若是伪作哄你,不想生事,他不怕后来再来真的文书明确让他助我们吗?”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在此时出兵与砀山贼作战,哪怕是朝廷正经下令。”
“不对,这说不通,因为他迟早要奉命出兵的,你莫忘了……刚刚我们还说,若是此番让这些砀山贼摸到粮食,朝廷下旨,还得是他出兵去平砀山贼。”
“不一样的。”张行盯着白有思认真以对。“那次是自行其是,这次出兵是当着我们这些靖安台的锦衣巡组面出兵……他要躲的不是出兵本身这件事,而是我们监视着他出兵这件事。”
白有思愈发疑惑:“我已经被你说乱了。”
“事情很简单。”河畔,周行范等人都在探头探脑,好奇观望,而张行则忍不住压低声音以对。“小周刚才跟我说了,陈氏起于江淮坞堡,他的根本势力,从来不是朝廷分派给他的府兵、募兵,而是跟他家几辈子甩不开关系的江淮豪强与地方豪杰。”
“你是说……陈凌之所以不出兵,是因为砀山贼里的那些首领,还有最近云集的游侠、豪杰、罪犯,才是他的根本,他要确保这些人能在朝廷剿灭中全身逃出?”白有思顺着张行思路说了下去,却本能摇头。“还是不对……有什么地方完全对不上。”
“当然对不上。”张行仰天而叹。“因为我们都以为陈凌是在遵照第三条家训在做事,他也想让我们以为如此,可实际上人家是在遵照第二条家训做事!”
白有思张口欲言,然后整个人怔在当场。
“那夜,巡检问我,这大魏到底是不是必然无救……其实已经说明问题了。”张行看着对方眼睛,言辞清晰无误。“连巡检你这种出身的人都在知道江东的赋税后开始讨论这个问题了,那凭什么以为,陈氏这种乱世中打熬出来的地方势力,会不做辨析呢?又凭什么以为,人家一定把此时当做太平时呢?”
白有思沉默不语。
“杨慎之乱,人家可是亲眼目睹;二征东夷失败,徐州作为南方大营,就在砀山那边,说不得砀山里就藏着好多躲避二征东夷的豪杰和徐州方面的逃兵呢;而且我不信,江东的赋税那般艰难,东境的赋税也不低,江淮这里就能好很多……”张行一气说完,语气渐渐激烈。“巡检,你按照人家第二条家训来想,假设陈凌已经觉得这世道要乱了,觉得又要蓄养勇力拿人当资本为上了,是不是一通便通了?!陈凌‘以人为本’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军队,而是对面徐州身下的砀山贼寇!甚至可能包括什么鲸鱼帮!”
白有思沉思许久,忽然来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要看巡检想做什么?”张行平静来答。“事先说好,我此行出来,没有带罗盘,咱们得自己努力。”
“跟之前一样,我想要少死无辜羸弱……便是真要厮杀,也该是强者为先,自取胜负。”白有思双目清澈,竟是不假思索。“没有丝毫变动。”
“司马常检可以信任吗?”张行继续来问。
“司马正这厮常常囿于家族,行事小气,但如今出门在外,依我猜度,他还是愿意坦荡做人的……我们的的想法无愧于心,没什么不可与他说的,他也没理由不帮忙。”
“如此,我有一计,或许可行。”张行喟然以对。“如今单纯靠强迫让陈凌出兵是不可能的了,但可以让司马常检去压着他,等造成他不得不出兵的局面后,再逼着他堂而皇之出兵……而若巡检信得过我本事,也请将那根金锥与我,让我往砀山再走一遭。”
白有思抱着长剑,没有吭声。
“我早该想到的。”张行赶紧解释。“与陈凌这种老道奸猾又晓得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打交道,未免太难,那么与其逼他出兵,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去乱作一团的砀山行反间计,促成砀山出兵!一旦砀山集中他们的精悍贼属抵达涣水西侧的稽山,逼近龙冈,那陈凌便不得不在司马常检的逼视下出兵讨伐了……届时一战而破,便可以以最少的代价,也是最符合巡检与我心思的方式来解此局。”
“我不是不懂你的计策。”白有思犹疑片刻,沉声以对。“而是忧虑你的安全……龙冈的陈凌虽然是个奸猾的厉害人物,却不会轻易威胁你人身,砀山就反过来了。”
张行当即失笑:“所以就要独善其身,就此不去了吗?”
白有思也笑了起来。
“请巡检再信我一次,将金锥与我。”张行正色拱手。“才腊月过半,时间还很充足,我去去就回。”
PS:放假了,大家过年好,晚安了,真没了,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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