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阳光在东,鲁寿山面朝西南,正好背着阳光,让人看不太清样貌。不过当他开口大声说话之时,沙船上的沈敬丹和沈璇父女听到后顿时面色一变,心中剧震。
此人说话的口音是东台的!
不多时,十几个清国商人在几个奉行所派来的官吏带领下,登着舷梯上了甲板。沈璇夹在沈敬丹和老黄中间走在了最后,而老黄的身后还有两名官吏随行。
当沈璇走到舷梯顶端,正要寻找那个有着东台口音的人时,甲板上的一切让她顿时看花了眼。
雪白高耸的船尾楼上,顶部两侧探出的罗经甲板如同海鸟展开的翅膀;上面错落有致的玻璃舷窗此时正反射着太阳的光芒;转头望去,船首高耸的白色桅杆上,一面红色旗帜正在迎风飘动,下面则是两排十分奇怪的枝杈。
“上面有人,你们看啊。”一个清国商人指着最高处的罗经甲板大声说道。
“那都是玻璃窗吗?好大快的玻璃啊!”
“我地个妈妈!这也太高了!”老黄仰头看着,张着大嘴半天都合不拢。
虽然昨天沈家父女二人用千里眼看到雷神号甲板上的各样建筑时都极为震惊,可当自己身处船上,一切近在眼前,甚至触手可及时,不由得目眩神驰。
一个奉行所官吏仰头看着船尾楼,不久便感到一阵阵眩晕,连忙伸出手扶在了栏杆上,触手一阵冰凉。
“这!这是钢?!”他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几个奉行所官吏顿时围了上来。
遮阳棚下的赵新和刘胜看着眼前一群头戴瓜皮帽,脑后一根辫子的清朝商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带着惊奇、不屑,还有几分叹息。
电视电影上的清朝戏看了不少,可当真正的清朝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赵新觉得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他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些人后脑勺上的“猪尾巴”,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股说不清的酸楚和愤怒。
耻辱啊!
此时赵新的双眼渐渐被屈辱和愤怒的泪水所迷蒙,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愤怒,低下头用手掌在脸上擦了两下,又深呼吸了几口,这才感觉好一点。
突然,赵新感觉到有人正在盯着自己。于是他猛一抬头,看向了对面的那些人。可那些清国商人此时不是在仰头看船楼,就是站在栏杆边上用力的掰栏杆,试图拿走一段留作纪念。
沈璇此时仰头继续打量着船楼,心中却嗵嗵直跳。刚才好险,差点儿就被那人发现了!
“这人怎么刚才像是在哭呢?”
她原本是想找到那个操着东台口音的人。可当她四处打量,目光转到遮阳棚下的赵新时,却见那人看向自己这些人的目光说不出的奇怪,好像在流泪。
她正想仔细再看,那人却低下头揉了揉脸,随即便猛的一抬头朝自己望过来,吓得沈璇飞快转头不敢再看。
赵新眯眼打量着七、八米外的那个戴着瓜皮帽的清国商人,心中想到:“刚才就是这小子在看我。”
这人看着岁数不大的样子,上唇和下颚上长着几根稀疏的胡子,脸色黑了吧唧,身穿一件青色的长袍,外面罩着一件藏青色的马褂;脚上穿着一双小号的千层底布鞋,白色布袜子上还扎着绑腿带。
“真特么难看!怎么看怎么丑。”赵新心中暗暗骂道。
想到这里,他突然记起自己今天请这些人来的目的,于是便冲鲁寿山点了点头。
鲁寿山走到那些还在四处打量的清国商人们跟前,用手挡着嘴轻轻咳了两下,看到众人转头看向自己,这才说道:“诸位,请过去坐吧。我家主人已经恭候诸位多时了。”
“是他!”沈家父女的目光霎时就锁定在了鲁寿山身上。
此时的鲁寿山右脸正对太阳,脸上两块不是很显眼的青色胎记十分的醒目。
沈璇盯着眼前这个操着东台口音的魁梧壮汉,再看到他脸上的胎记时,脑海中渐渐就浮现出了一个人。
她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经常被父亲带着,跟祖父一起去徐家拜访。那时徐家的老太爷还在世,每次见面都会逗自己玩一会,还叫人去拿些苏样的点心给自己吃。
有一次,她看到徐家老太爷身边的那个跟班时,被那人脸上的胎记吓得哇哇大哭。后来父亲抱着自己哄了半天才好。于是她后来再去徐家的时候,看到那个人就会远远的躲开。
“是他么?如果是他,怎么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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