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走着带路。我想起我家养的那条黄毛狗了,中等体型,四肢修长,虽说是条土狗,但看起来像条牧羊犬。这条狗是我的一个堂妹尕桃从学校附近的一家人那里抱回来的,刚来的时候还是个狗娃,我放羊的时候就抱着它,我拿着牛奶,往往它一口我一口,因此我们感情很深。它很聪明,我每次回家不论多晚,等我推开车门,一脚踩下去,总是踩到一团肉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原来是它在迎接我。第一次踩到它的确把我吓了,以为有什么鬼怪,待看清之后,心里顿觉温暖。我想狗都比人有人情味,要知道我停车的地方距离家门口很远半截路呢,它就能准确判断出是我来了。后来妈妈要去银川给弟弟带娃娃,就把狗送给表哥文利平了,每次去他家玩,它老远就认出我了,跳着叫着,声音哀怨。我会走过去跟它玩一会,跟它说几句话,它似乎听懂我说啥,就静静地耷拉着耳朵听着,很乖巧。
我把车开到大门口的碾场里,三娘早已经站在门前翘首以盼了。三娘把我引进屋,姑父已经在炕上睡下了,不过没有睡着,我跟他打了招呼,便坐在茶几旁边的小板凳上。三娘麻利地端来了一碟子馍馍和一碟子西瓜要我吃。我说渴,我找杯子倒了一杯水。三娘问我要茶叶不?我说不要。三娘还是找来了一个奶粉罐从里面抓了一把茶叶放进水杯,又拿出一个奶粉罐抓了一把冰糖放进水杯。我说我喝一口就行,水太烫,烫了我的嘴皮。我只好拿起一块西瓜吃起来。本来我想把水喝完就走的,但我看到三娘心神不宁,我知道三娘心里放心不下,因此我就站起来说我们走吧。三娘说不急,你先吃上点,水喝完了再走,她还问我杨金霞现在怎么样?我说人在产房里我没见。三娘说有大夫在,人不是很担心,但人还是感到紧张。这时候三娘的电话响了,是何国涛打来的,他问我到了没有。三娘说到了,我们就走起了,你把该准备的提前准备好。挂了电话,我就跟三娘走出了上房。四十多分钟我们就赶到了医院。何国涛的二妈和杨鹏两口子都在,我们就站在走廊里等着。三娘在包里翻来翻去,总觉得有啥东西没准备好。她问何国涛红糖水准备好了吗?他说准备好了。不一会儿一个女大夫走了出来,她说让我们不要着急,产妇一切正常,马上就要生了。女大夫转身走了进去,也没过几分钟,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喊声,根据哭声我判断肯定是个男孩,因为声音很有力量感。听到哭声,我们都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都放下了。
“肯定是个胖小子。”我笑着说。
“你怎么晓得的。”三娘笑着说。看三娘的表情我知道她也听出声音是男孩了。
“男孩女孩都一样,只要大人小孩都安全着健康着我就心满意足了。”何国涛咧着嘴似笑非笑地说,他的紧张的神情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听到我说是个男孩,他肯定高兴。虽然他平时总说男女都一样,我还是能看出来他想要个儿子。
“我也觉得是个男孩。”杨鹏笑着说。
“我也听着像男孩。”何国涛的二妈笑着说。
“我觉得你们都猜对了。”杨鹏媳妇笑着说。
不多时护士出来了,要着要那的,何国涛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三娘忍不住问护士是男娃还是女娃?护士边拿东西边满不在乎地说,是个男孩。我们都相望着笑了,三娘的笑容更是灿烂,连脸上隐约可见的皱纹都笑没了。
我一直待到夜里十二点多的时候才走出了医院。说实话我很高兴,确切地说很兴奋,新生命地降临,总是代表着新的开始。我不知道把这种兴奋该告诉谁?我给弟弟先说了,然后给其他几个兄弟报了喜,我说:“大家都恭贺何二喜得龙子!”
我沿着解放路一直走,走着走着,就有点落寞,我想起了很多过往的人,特别与我有过关系的几个女孩,不知道她们都过得怎么样?估计都生了孩子了吧!唉,现在与我又有啥关系呢?俱往矣,数人间岁月,或许我还有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想到这儿,我掏出电话,给刘艳萍打了过去,我知道她刚下班,还没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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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刘艳萍认识是在三年前,具体时日我忘了。最初知道她的时候是从她姐姐口中得知的,那时候我们都在银川,我们就开玩笑说,既然有个妹妹就介绍给我们,看我们哪个有能力可以追到她。她姐姐也大方,就把qq号给我们说了,我敢保证在场的没在场的几个哥们都加了她的号。据我所知,她姐姐最看中的是黄小龙,当时我没有表态,但我蠢蠢欲动。
我看了她的空间照片,很漂亮一个小女孩,身材苗条,面目清秀,是我喜欢的类型。我直接就跟她说,是你姐姐介绍的,她让我追你。她笑着说,加我的人那么多,我哪知道哪一个是我姐介绍的!我说不管他们,咱们聊咱们的。当时我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是以调侃的语气逗乐子。谁能想到,我们的关系会逐日增进?这或许要归功于我不但是理论家,更是实践者。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兰州。那次我决定坐汽车去银川,结果发车时间还早,我在车站附近溜达了一会,忽然想起她了,我就发信息问她“在干嘛”,“闲了吗”,“我在兰州,要不要见见你”之类的话。她说她在值班,不忙,问我真的在兰州吗?我作了肯定的答复,一来二去我们就决定见面。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打出租车过去找她,本来宽裕的时间遇上兰州的交通就有点捉襟见肘了,我甚至后悔决定见她,这样赶不上车,车票算是作废了。司机倒是很淡定,他见我很着急就说,你不要急,急也没用,在兰州办事就得提前布局。我只好把心放下了,司机说得对,急有啥用,急起心脏病就得不偿失了,好在过了一段拥挤的路段后畅通了。
她在城关区的一家饭店上班,我去的时候她正在饭店对面的人行道上站着,路旁的树很茂盛,树冠张开,像一把天然的大伞。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工作服,领口是红色的滚边,一双活口的黑色的布鞋,上面绣着红色的花,发髻上扎着蓝色的蝴蝶结;由于天气很热,她看起来懒懒散散的样子。这让我想起了“美人春睡图”的画面。她身材纤细,弱不禁风,说实话,看到她的一瞬间我就暗暗发誓,不论她愿意不愿意跟我处对象,我都要追求她。我相信自己绝没有冲动,而是对美的一种自发的追求。
她望着我笑,然后说:“你看起来好精神,我都快睡着了。”
“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路上实在太堵了。”
“没事,反正没事干,一天感觉很累,睡又睡不着,不知道怎么了。”
“那得看看大夫,万一是失眠症就得治。”
“我也觉得有点失眠,唉,不管了,你这是去哪里?”
“去银川,你去不去,去了我把你带上,反正你姐在上面,你在那里上班挺好的。”
“我不去。”她笑着说:“我觉得兰州挺好的,习惯了。我姐你经常见吗?”
“经常见,你姐那么胖,你这么苗条,一点不像姊妹。”
她笑了,接着说:“你怎么忽然想起看我来了,把我还紧张了,我一般不见网友的。”
“你不算网友,”我说。
“我又没见过你,只是网上聊聊,怎么不算网友呀!”
“因为我跟你是你姐介绍的呀!”
“我姐没提起你的名字呀!”她笑着说,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慵懒地伸了伸胳膊。
“你想喝点啥,”我说。她望着我笑,然后说:“怎么,想请我喝水呀!那太破费啦!”
“看你说的,啥叫请啊,天这样热,喝水不是很正常嘛,再说了,见你一面不容易,既然见了面就是缘分啊。”
“你这人太能说了。”她笑着说:“既然你要请,那我还想吃个雪糕。”
“啥味的?”
“随便。”
我向旁边不远的报刊亭走去,买了两支酸奶味雪糕,两瓶茉莉茶。
返回的时候我看了看时间,时间已经不富裕了,但我们刚刚能把话说到一起,就这样结束实在太遗憾了,怎么办呢?总不能把车票作废吧?那晚上不得住店嘛!我把雪糕和水递给她,她说“谢谢”,边撕雪糕的塑料包装边望着我笑,她那两排整齐的牙齿洁白无瑕,让人心动。我也望着她笑,我说:“你比照片上还要好看。”
“你看我照片干嘛。”她红着脸说。
“我就看看你是不是跟你姐一样胖。”
“你这人太搞笑了,如果说我跟我姐一样胖,那你怎样想?”
“我不管你是胖是苗条,只要跟你姐一样善良亲切就行。”
“哈哈,那你看我善良嘛!”
“感觉很好,真的。我估计忘不了你了。”
“你太会说了,我说不过你,你坐几点的车?”
“四点半的。”
“那时间快到了,你得赶紧去,不然赶不上了。”她瞅了一眼手机说。
“赶不上了就不去了,可以跟你好好说说话。”我看着她的脸说。
“以后说话的机会多着呢,再说了网上也可以说,但是你赶不上车,车票退不了,多浪费钱,去银川的车费应该很贵吧。”她说。
“一百四十块呢。”
聊到这里,她就让我赶紧去坐车,她说她也要上班去了,不然经理发现骂她呢。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当时心情很复杂,但我明白我不能着急,我得慢慢来,假如有缘分自然还有见面的机会。不过想到她在兰州这大城市,每天接触的人那么多,我不抓紧估计别人会捷足先登,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仅见一面就强硬地让人家接受我吧。我相信这次见面多少为我们未来的感情发展打了一定坚实的基础。之后我们之间的聊天说不上频繁,但每次聊起来都能聊好久,时间长了还能视频通话。不过我还是吃不准她对我的思想。
就这样过了一年。而对她的表白充满了戏剧性,现在想想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那晚我拿着戒指去找董丽娟,结果她死活不出来,她说她累了想睡觉。我说我在外面准备好房间了,让她出来,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她。她说改天吧。我从她的口气里听出来了她是在躲着我,而我也知道她的闺蜜绝不是一个好货,——当然对我来说不是好货,对她来说应该是个好闺蜜,毕竟在我们两个交往期间,她给她提了很多中肯的意见,她亲口给我说过,说她闺蜜不看好我,让她冷静一下。——现在看来她闺蜜成功将我们拆散了。反正我一直这样猜测,她那么可爱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伤害我呢。她不出来,我简直有点发狂,那晚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她出来,我就跟她正儿八经发生关系,我们一起睡了那么多次,我们都坚守着底线,现在该到把关系往深里推一层了。谁能预料到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决定不出来见我了,难道这是天意?我想。当时我哭笑不得,我无法解释这段感情,我望着黑夜和月亮,我多想把手中的戒指丢进茫茫夜色里,“让他妈的爱情见鬼去吧!”我想。“以后我再相信爱情我就不是人!”我想。“这世界上有什么是真的!”我想。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不过我还是给她发了很多短信,希望她忽然回心转意。其实她也没有明确说结束之类的话,她只是说她累了,改天吧。反正我就是执拗到底,我说你不出来就说明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她说你怎么不听话呢,既然你这么想那我没啥可说的。我说你最好想清楚,我再等你一个小时,不,十二点之后你不出来,我们就彻底结束了。我在马路上来回徘徊。我想着有一辆车就方便了,我决定买房子了,就把货车卖给老文了。现在谈对象没辆车实在不方便。她说你别等了,赶紧回去睡觉去,我今晚不会出来的。是的,她确实说话算话,她的确没出来,我气得有点糊涂,就宣告结束这段感情。我忍了不下十次要把戒指丢掉以证自己的誓言,但想到挣一分钱不容易,就把这点可怜的豪情克制住了。
我回到盘旋路宾馆,独自躺在床上伤心,我真的很伤心!这叫什么事嘛,早知道就把她睡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荒唐可笑。但细细想来,又觉得这样做没有错,起码我做到了我的承诺,虽然这承诺对别人来说实在可笑。我心里装了多少的话想要表达啊!本来想好了要向她求婚的,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这种痛苦怎么能消化地掉呢?就算我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痛苦实实在在出现的时候我还是无力抵抗。想到我出门的时候,杨金霞跟何国涛还鼓励我,让我抓紧,说不定我们两个真的是一对儿呢!唉,我心里已经完全认定了我们会是一对儿的,我也准备拿出我全部的能力爱她……
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夜色,对面楼房的灯光亮着,街上汽车的喇叭响着,育红公园的广场舞歌曲隐隐传来;城市在呼吸着。是的,生活从来不曾停止脚步,我也活着,正望着眼前的局限的空间,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心上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是啊,我在充分地与这个世界产生着联系。我知道我必须把心上的话清除一部分,不论用何种方式。我揉了揉眼睛,眼睛模糊了,我哭了。我觉得丢人,同时觉得命运的强大。我仇恨冥冥中的神灵。我拿起手机,我再也不会给她发信息了,也不会再联系她,决不!这是我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但是我该跟谁好好说说话呢?这么晚了,十二点半了,谁还没有睡呢?当然我肯定是想和一个女人说话,跟男人就没啥好说的,关键时刻还是女人能够安慰男人的心。我翻看着联系人,就这样刘艳萍的小模样儿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人的痛苦的时候是很有勇气的,我直接就打电话过去了。她居然接了电话,她说她刚下班,正在梳洗,问我有事吗?我说当然有事,我要跟你正式谈对象,行不行,行就答应,不行就说不行。她笑着说你怎么了,神经兮兮的,太搞笑了。我说我就是搞笑的一个人,但是我对感情从来都是认真的。你肯定喝酒了,她说。我没喝酒,我从来不喝酒的,我说。那你怎么说胡话!她说。我没有说胡话,我真的爱你,只是一直不敢说出来,你那么漂亮,我自认为配不上你,我说。哈哈,既然你之前这样想,那今晚怎么又能配上了哇!她说。我是实在控制不住对你的感情,我觉得我起码得争取争取,就算你不同意,不答应,前提是我得表白啊,得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啊!我说。你这话算是说对了,她笑着说。那么你答应吗?我现在就要答案,我说。这个,我得想想吧!她说。你想了肯定就不答应了,我不是你想要找的那类帅哥,我说。
“谁说我就非得找帅哥了。”她说。
“既然这样,那么给你十分钟,想好了告诉我。”我说。
“哎呀,你这人肯定喝酒了。”她说:“那好,既然你真想跟我在一起,那么我就给你说说我的条件,免得耽误你的时间,你说呢!”
“条件你随便提,只要我能做到,做不到我肯定退位让贤。”我说。
“那就好。我们都是乡里出来的,你知道现在的人找对象,起码得有自己的房子吧,就算我不要,家人肯定会要,这点你得明白,不是说我这人物质,实在是现实逼的……”
“你别说了,我明白,房子不是问题,我正在准备买呢,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一个男人给自己的女人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那就别做男人了!”我抢断她的话,说。
“哎呀,这是我听过的最有力量感的话了。”她笑着说。
“现在你说你答应不。”我说。
“能行,我考虑,你也好好考虑,说不定我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再不考虑,只要你愿意,我就十万个愿意。”
“我过几天要来定西办点事,到时候我联系你。我以为你把我忘了,一年不曾好好联系,忽然联系上了,就谈婚论嫁的,你把我吓了。”
??挂了电话,我拿着戒指仔细观察,?难不成这枚戒指真的有新的主人不成?这太荒唐了吧!关键是她居然答应了,我能听出来她对我是有某种期待的。但不管怎样说,今晚的痛苦是怎么样也很难消化掉的,在我心里我其实还是想着董家小妞的,毕竟我们之间有过很多温柔的时光,这是无法抹去的,除非我死掉。
二十天后,她真的从兰州下来了,她爸爸租住的房子在盘旋路后边的一片棚户区。房间靠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推开门进去就是一张单人床,她正坐在床上,背上披着被子;靠窗有张长条桌子,上面摆放着简易的厨具,床旁边停着一辆摩托车,后视镜上挂着一顶红色的头盔。我们坐着说了会儿话,她说她下午就回兰州去。我让她多留几天,我们好好说说话。她笑着说不行,我就请了一天假。我说起码一搭吃顿饭吧。她说以后了再吃,你有啥话现在就说,我爸估计快来了。我笑着说来了好,迟早都是要见面的。她说现在还不行。我就把戒指拿出来,我说这个你接受吗?她接过去看了看,试着戴了戴,稍微有点大。——大就对了,董家女孩毕竟比她胖些。我说戴不戴无所谓,接受不接受最重要。她笑嘻嘻地说,你别整这样严肃,搞得我好紧张。我说爱情本来是件严肃的事。她就笑了,她望着我思忖半晌,然后说:“那我收下了。”
我走过去捏住了她的手,并且在她手指上亲了一下。她赶紧挣脱手,红着脸说:“你这人——再没别的事你就走吧,完了咱们再联系,我爸马上到了。”
至此,戒指算是送出去了,新的爱情重新开始了,至于结局我会用最合适的方式再叙的。一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很多事,以上所述就是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草草记录,为的是留点真实的记忆。
2014年9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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