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女儿其实得了恶性肿瘤,并且只剩半年时间,又该怎么撑过去呢?
“晚晚,你平时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要熬夜,健康最重要,可别像你爸一样不爱惜身体,知道吗?”
林晚的眸里不禁泛起些许水雾,“嗯,知道了妈妈,爸,你也当心点身子。”
她故意将刀叉碰掉,俯下身在桌底偷偷擦了下眼泪。
爸,妈,我真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她又一起身,强颜绽开笑容,“爸妈,先吃吧,这儿的法餐可好了。”
“好,晚晚也吃。”
法餐厅共有十五层,最顶层处拥有俯瞰整座A市最好的视野。
包场落座在那的,是傅氏一家。
傅铭川慢条斯理地切下盘内的牛肉,时不时回复在座叔叔舅舅对傅氏集团业况的问候,目前整个集团,是由傅铭川掌管的。
而坐在傅铭川正对面的傅严,他的父亲,一句话也未同他讲,旁边跟着傅严坐的,是傅严再娶的妻子。
傅铭川从来都觉得这种家族聚餐无聊至极,不是听叔辈对集团的旁敲侧听,就是看眼前父亲与再结妻儿的和睦。
虽是聚餐,可他却像个局外人,他的亲生母亲周青,也就是傅严的第一任妻子,在傅铭川五岁时就离开了傅家。
傅严不喜背叛傅家的人,自然也不喜背叛者生的孩子,奈何家中老者最器重傅铭川,傅氏那么大的集团也只好归了傅铭川管,而傅铭川呢,确有掌位的本事。
“集团的事务都怎么样?铭川。”毕竟是家族聚餐,傅严也需为家庭外表敷衍关心一句,省得被旁人议论。
傅铭川头也没抬,“和以前一样。”
“爸爸,爸爸!看我的小红花。”
突然间,一声稚嫩之音传来,说话的是傅严与再娶妻子生的儿子傅天。
傅天晃着傅严的大腿,天真地示出幼儿园发的小红花,“爸爸快看!”
傅严难得露出笑容,“爸爸看见了,小天真棒。”
傅铭川手间动作一停,刀叉哐当碰了一下。
似乎很小的时候,他也向傅严示过红花这类东西,但他记得,傅严只将它扔到一旁,并说:“难道这是值得骄傲的事吗?”
傅铭川自嘲似的笑了下,“我吃好了,你们请便。”
傅严立马斥道:“你爷爷还在这,你就这么早走?没礼貌的东西!”
这时他爷爷发话:“行了,铭川想走就让他走,现在集团的事都揽在他身上,忙是正常的。”
傅铭川只点头,离去。
通往电梯前的长廊,地面铺着勾勒纹图的酒红地毯,吊灯晶莹散光。
傅铭川神色淡漠地走过,模糊的记忆也从时间的长廊里抽了出来,愈变清晰。
五岁过后,傅铭川再未见过亲生母亲周青,周青那时为了她爱的男人,毅然决然选择打破与傅严持续六年的联姻,并抛下了尚且年幼的傅铭川。
又过了几年,傅铭川听闻周家破产,周青与她男人生活拮据,只住在一间小平房里,生的女儿得了重病,她男人为了医药费拼命工作,最终猝死在岗位。
造化弄人,这或许就是母亲抛弃他的报应,可傅铭川一点也不觉得痛快。
再见到周青时,傅铭川已二十五岁,见面的契机是——周青求他借钱,给她年幼的女儿治病。
抛弃他的人,他凭什么要施以怜悯?傅铭川转身离开,却不曾想,周青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臂,泪流满面,不停求他救救他那同母异父的妹妹。
傅铭川的心被刺痛了下。
他想问,当年她不顾他怎样哭都要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可到最后,傅铭川没有问出口。
没必要问。
二十五岁的傅铭川打发了旁人,独自一人走着,不知不觉间步进了公园,公园里好几个嬉戏奔跑的孩童,身边几乎都跟着几个面露担忧的中年夫妇。
他往长椅上坐下,天空却落下小雨。
那么多年没见的母亲,再见面时不是为了他,却是为了另一个孩子。
幼时他常听母亲说爱他,可最后呢?带她驶离傅家的出租车渐行渐远,五岁的他在后面发了疯似的跟着跑,却无论如何也跟不上。
那时他才大梦初醒,爱是最容易收回的东西,所以最没用。
在意的东西,只有牢牢控在掌心,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公园的雨越落越大,家长们纷纷护着孩子逃雨,而傅铭川只坐在那里,倒也不是无病呻吟想淋淋雨,只是懒得起身而已。
可突然间,一声轻盈女音下落:
“叔叔,你是不是没带伞?”
随后,一支浅黄的雨伞兀的撞进他的视线,挡下了本淋在他身上的雨。
他侧头,只看见一个女孩,约莫二十不到。
傅铭川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女孩,叫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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