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又把了一次脉,才放心下来,朝老赵拱了拱手说道:“老将军已经脱离危险了。待到了戌时,下僚再为老将军复查。”
老赵躬身大礼拜谢了冯医官,又看了看抹眼泪低声啜泣的夭夭:幸得她果断,不然这通化城、这将军府的天便着实要塌了。
云罗抓了一把茶叶、一把花茶分别投放入滚水之中,等叶子舒展开来,便当着内堂众人的面,就着烛火,执一把银筷子细细地挑出茶水中的“异物”——一片又一片平滑肥厚的植物叶片,大小皆与绿茶类似,只迥异于绿茶的纤嫩香软,夭夭拣了一片放在手上,在灯光下看了片刻,不觉心中震怒:“夹竹桃叶!”又细细地看了那掺在花茶中的、比茉莉花稍微大些的白色透明花瓣,这些分明是夹竹桃的花瓣!
怪不得冯先生识别不出,夹竹桃是南方的花卉,花叶性寒微苦,皆有毒性。她在江城上大学的时候,那校园四周的围墙边便种满了红红白白的夹竹桃花,夏日里开着十分美丽。读研的时候有个干瘦的室友,妒恨她拿了奖学金,还往她的水杯里偷放过小片的夹竹桃叶子,所以她如今一看就知道这是嘛玩意。
“这夹竹桃的花叶泡了水,少喝能利水除湿、祛痰止咳,用的多了便是一味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平日里阿翁只喝泡茶,毒性尚难以觉察,今日却拿这要命的夹竹桃叶子做了碾茶,囫囵囵地喝下岂不出事?”夭夭抖着手向身边的老赵说了自己的推断,看着他眼中闪过一缕瘆人的寒意,又沉声愤然说道,“这下毒的人,知道阿翁独独爱喝花茶,不光往里混了分量不轻的夹竹桃花瓣,又在青茶里放了精心蒸制的夹竹桃叶子,可见是双管齐下,存心有意要害阿翁。好在阿翁身子强健,没有遂了贼人的愿!”
夭夭定了定心神,又向在一旁侍立的秦氏柔声说道:“阿翁误食了这夹竹桃的叶子,肠胃必然受损,往后这十日内需要饮食清淡,温补为上,平日里多喝水,夹竹桃的毒性便会渐渐退去;还请秦娘子多费心看顾阿翁的饮食。”
秦氏一宵惊魂方定,见夭夭与她说话,慌忙躬身称“是”。
夭夭说完这些,便不肯再吭声了,她能做的已经做完,这后面的事儿自有老赵去处理。只要细细查了管茶叶的人,自然能顺藤摸瓜找到有意毒害一品柱国将军的罪人,是杀是剐她也不敢看、不便问了。夭夭想着,便独自走进卧房,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握了握赵老爹的手,那手已经温暖了许多。看着床上的面容萎黄的赵老爹,又想起他平日里对自己千般万般的宠爱优容,忍不住落下泪来。
秦氏与冯娘子进来伺候时,见夭夭红着双眼一动不动地坐着,冯娘子便低声说道:“老将军已无大碍,郡主莫再忧心了。”
过了约莫一顿饭的时间,夭夭看着赵老爹的面色渐渐红润,方才露出一丝喜色。又听见外头似有兵马调动之声,其间断断续续地听到“叶氏茶坊”四字,想是此事的关键处已被查到,要夤夜派兵去城内拿人了;便轻手轻脚地来到正厅,看到老赵以手支颐坐着等候外头传回的消息,便默默地朝他走了过去。
“父亲可好些了?”老赵见她出来,忙急切地问了句。
“阿翁的气色已经好多了,还请冯先生再进去把一次脉。”夭夭转头向坐着等候的冯医官说道。
夭夭刚说完,便听见内间秦娘子欣喜的声音:“老将军醒了。”老赵听了大喜,忙携了夭夭与熠儿快步走了进去。彼时床上的赵老爹已睁开了双眼,正歪在迎枕上,由秦氏喂着喝一盅新熬的红枣参须茶,看着虽依旧虚弱,但已然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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