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书悯用手掩住半张脸,头一次觉得语塞。无论什么时候,嵇书悯便是再怎么样,也没把丹药的事情,说与嵇书勤。
陆梨阮也从未问过。
这大概便是嵇书悯最不愿意触及,也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底线,但陆梨阮总觉得,除此之外……
嵇书悯不与嵇书勤说,也是为了他心中的至善至纯,嵇书悯不愿意让他知晓。
皇后定然也不会告诉嵇书勤,她对嵇书悯做过什么,但没想到今日,皇后居然口不择言道这种程度。
陆梨阮扭过头去看嵇书悯,却见嵇书悯的神色间,也有几分罕见的惊异。
空气一下子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只余下嵇书勤一个人左右看去,发现在场的每个人神色都有异。
嵇书勤一下子反应过来,这里有事情,是除了他以外,都知道的,只有他一个人不清楚,被蒙在鼓里。
“你们在说什么?悯儿……”嵇书勤皱着眉,看向嵇书悯。
嵇书悯没说话,眉目间有几分怅然,他刚走的那一段路,让他有些疲累。
“哈哈哈哈哈哈!”皇后忽然笑出声来,从最开始的轻笑,慢慢变到大笑,她笑得前仰后合的,好似听到了无比好笑的笑话一样。
她瞳仁颤动,已然不是正常状态了,这么多年的压抑,一个接着一个的背叛,离心,让她再没办法维持平静的表象了。
“他能走又有什么用呢?他和你父皇,都是一样的!你瞧见你父皇的样子了吗?往后他也会变成这样,可能是明日,可能是明年……这样的身体,怎么能做皇上呢?”皇后厉声道。
“勤儿,你也不会想见到他和你父皇一样吧?要是没有本宫,他就会很快变成那不人不鬼的样子!”
皇后宛如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她所希望的,所筹谋的,想得到的,全都要落空了!
还有什么好瞒着的呢?
皇后现在心中疯魔得再没别的心思了,只剩下一个,让嵇书勤按照自己的摆布,登上皇位!
“勤儿,你想要照看他,不能嘴上说说啊!你能做什么呢?你得护住他啊!你想眼睁睁地看着……”
“够了!”嵇书悯猛地斥道!
他面色难看,抬手将碗狠砸在桌面上,瓷片碎开来,崩到他手背上,划出条口子,鲜血殷殷地流了出来。
而他宛如完全感觉不到,胸口起伏着,隐隐压着暴怒。
“母后,你疯了。”他压着嗓音,目光凛冽得仿佛能透过皮肉,刮在人骨头上。
“是啊!本宫怎么能不疯!本宫生了你们两个……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竟都是这般,本宫照料的,本宫没照料的,本宫爱的,本宫……恨的,到头来都是一个样子!”
“你们骨血相连,本宫算什么东西呢……本宫此生!哈哈哈哈哈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皇后喃喃的,她的笑声极为森然,明明还没有那么冷的天气,陆梨阮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皇后似要将此生的痛苦不甘全都泄出来,当着嵇书悯和嵇书勤的面儿。
“为什么?母后,您对悯儿做了什么?”
嵇书勤在她的笑声中,坚持着问道,他一次一次重复着同一个问题,坚持逼着皇后给他个答案,异常执拗。
陆梨阮有那么一瞬,想对他说,你别问了,便是知晓了又能如何?
陆梨阮心里面不忍,短短那几瞬间嵇书勤仿佛迅速灰败下去,陆梨阮甚至不敢看他。
自回宫之后,发生的种种,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陆梨阮无法想象,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是否能追问一切,是否能不被压垮。
对于嵇书勤那般纯善之人,陆梨阮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何种的翻江倒海,又是如何能够坚持继续探寻的……
他虽表面看着与嵇书悯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可底子里,他们像得很,韧而坚忍,没有什么可以真的将他们摧毁。
“勤儿,母后原本只会有你一个孩子的……”皇后惨然道。
她指着嵇书悯:“他是从阿鼻恶鬼道投生而来,来寻本宫复仇的!他能活着……便是报复本宫的!”
“什么仙人!你父皇居然还想长命百岁,长生不老!真是做梦!本宫要他生他便生,本宫要他死他便死……他做错了事,毁了本宫,本宫要他……要他偿还回来!”
嵇书勤眼眶通红,就算皇后此时说话颠三倒四的,但他也听明白了,父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皇后的手笔。
她竟给嵇书悯用了同样歹毒的东西……
一些曾经过往不合时宜地浮现在嵇书勤的脑海中。
倾盆大雨的一日,山寺台阶下的积水让人无法落足。
嵇书勤练完字来看皇后的屋子是否进了水。
“今儿悯儿不会来了吧?”嵇书勤听着雨将树枝折断的轻响,随口道。
皇后从小佛堂前起身,走到床边,拉起不让雨进到屋子里的小竹帘儿,往前瞧了瞧,淡淡道:“悯儿会来的。”
“这山路多难走啊,马车都得陷在里面。”嵇书勤摇摇头。
皇后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坐下来:“什么天气,悯儿都会来看本宫的。”
嵇书勤不太相信,没想到,雨势稍小一些时,山寺的门竟然真的被扣响了!
嵇书悯连马车都没坐,他只带着一个小太监,撑着伞,从泥泞湿滑的山路上爬了上来。
嵇书勤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衣角上全都是蹦溅的脏水泥渍,发丝湿淋淋地滴着水,鼻尖耳朵都被冷啸的山风吹得发红。
皇后微微笑着起身,与他对视:“悯儿来了……”抬手想去摸他的脸。
可却被嵇书悯往后一退躲开了:“儿臣身上脏,母后莫污了手。”他轻声道。
当时嵇书勤颇为惊异,母后居然能猜到,悯儿今日会冒着大雨前来,心中又有几分触动,只觉得是因为母子连心举羁绊。
他向来想看母后和弟弟间能亲亲热热的,见到此番,竟还乐呵呵的,并未多想半分。
但现在回忆起来,当时觉得的温情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净,反而从心底涌上一种无法言说的空洞与怀疑:母后到底是为何知晓,那日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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