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成说完后,自顾自地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肩膀不住地在颤抖:“奴才斗胆!奴才斗胆!”
“起来吧,朕不过是随口问了你一句,怎么吓成这样?”皇上的口气莫名温和,和刚才发病的时候判若两人。
仔细看,他神色中却多出一抹说不清的怪异。
“若真的如此,是否朕只能让悯儿做太子了呢……”他忽然冰冷道,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德成。
“朕的安危,可是系在别人身上?”
若是这样那人的下场,必定凄惨。
身为皇上,怎么能将这般危险之人长留呢?
“皇上何出此言!”德成膝盖都不敢从地上离开,俯下身子,以一种谦恭却不显谄媚的语气慌张道:“三皇子能为您分忧,自是因为您的龙气护体!”
“您是天下精气之主,自然是您心中有谁,您想着庇护谁,谁就能沐浴皇恩,得此荣幸。”
皇上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这么说,是因为朕废了悯儿的太子之位?”他沉吟着:“这太子之位,悯儿的腿自是不合适的,但朕又不是那般苛待孩子的父亲,他便是做个悠闲子弟,朕也是心中有他的。”
这般道貌岸然之语,似是在分辨刚德成所言的,他心中有谁,谁便能为他分忧之言。
德成叩头:“奴才跟在皇上您身边这么多年,自然能分明看见您的慈父心……您皇恩浩荡,可消灾带福。”
“若不是您,三皇子又如何能从那惊马下,捡回条性命呢?”
皇上扶着额角往后面靠去,德成刚侍候他换了寝衣,此时身上干爽,脑袋也没有那般疼痛了,皇上昏昏沉沉,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但他晦暗不明的面色,似预兆着他所思所想,定不是明谋。
“朕乏了。”
“奴才伺候皇上就寝……今夜,您可要宣贵人前来?”德成小心翼翼地问。
自皇上再次头疾发作开始,几乎每夜都得使劲儿折腾一番,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妃子侍寝过了。
皇上也并无兴致,头疾让他根本无法分神思考别的。
今夜看起来终于是缓解了。
皇上摆摆手,表示不需要。
他终是枕在太医院特别奉上的,散发着药草清香的安神枕头上,慢慢睡着了……
梦中似霞彩光满天,有腾云仙子翩然而至,一片朦胧中,好像行到仙山。
待再次醒来时,睁开眼睛如跌回地面般,颇感恍惚,梦中那一游,宛如已过万重山。
“皇上,您该起了。”德成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您今儿可去上朝?”
皇上坐起身,发觉脑袋虽然还隐隐作痛,但已经能行动自如,并不受影响,心中顿感一阵舒坦。
“朕今日上朝。”他威严道。
皇上再次显得神采奕奕,朝臣各自心中都敲小鼓,也摸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究竟是身体好还是身体不好?怎么一阵儿一阵儿的?
“朕废太子,实乃无奈之举,三皇子于朕心中爱重,朕这几日忧心难安……”
他在朝堂之上,长叹感慨,一副慈父颜色。
“皇上慈爱,三皇子定会明白您的苦心。”
“太子为国之重,三皇子这般,的确是不合适的!”
……
下面一片附议应和之声,皇上心生满意,觉自己本便是明君慈父,将心中最后一丝难安也消散去,只觉异常坦荡。
待下朝后,陆梨阮看着如潮水般,被搬进松静苑的,来自于皇上的赏赐。
有些瞠目结舌。
等外面的太监,如唱歌般一样一样把赏赐品唱完离开后,陆梨阮才转回身看着老神在在的嵇书悯:“你可是又做了什么?”
“这属实是冤枉我了,这几日,我可处处活在梨阮的眼皮子底下。”嵇书悯沾着陶泥的手摊了摊。
“连多饮了一口水,少饮了一口水,都得被你斥责两句,哪儿还有心思去做什么?难不成,梨阮还真以为我有三头六臂,有那隐形之法,待晚上你睡去后,我便穿墙而过,去这些鸡鸣狗道之事,白天在同你做低伏小,以此来掩盖心虚?”
嵇书悯一连串儿舌灿莲花的阴阳怪气,昭示着三皇子殿下如今 心情并不是非常美好。
陆梨阮对是药三分毒深以为意,别的她不敢下断言,但是多饮些水,定然是对人身体有好处的。
平日嵇书悯吃的也少,喝的也少,陆梨阮有时都怀疑:自己把他推到太阳下面,他是不是会进行光合作用?
正因为嵇书悯如今只是个普通皇子,日日也不需出门,的确是天天与陆梨阮腻在一起。
院子小的好处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一共就这么几个屋子。
陆梨阮找他,只需要费上几步脚程,每日看着他吃饭喝水,活生生把三皇子殿下逼出阴恻恻的怨气来。
“不知道你有没有我沉。”陆梨阮托着腮,瞅着正在纸上涂涂画画的嵇书悯,自顾自地道。
嵇书悯将笔搭回到笔架上,以同样的托腮姿势,和陆梨阮对望回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梨阮又在胡说八道了,我怎么可能没有你沉?即使我如今身残,但晚上梨阮把我抻平,也该发现,我比梨阮长出一尺有余。”
“改日拎个秤砣来,撑一撑你到底多重。”陆梨阮执着。
“将我放秤盘上,是不是不太体面?”嵇书悯漫不经心地与她闲话。
“我秤梨阮便不用这么麻烦。”他笔下一朵牡丹花跃然于纸上,落笔浓艳的朱砂色不小心滴到他手指上。
他虚攥住手,掩盖住那一抹颜色,做不经意间撩了撩陆梨阮的头发。
借机用拿点朱砂,在陆梨阮眉心处一点,造型似年画娃娃。
陆梨阮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他就显得心情好起来了,这么阴晴不定的吗?
“你怎么秤我?”陆梨阮好奇。
就见嵇书悯从桌子旁后退一小步,两只手臂向前平伸,细瘦的指节勾了勾。
朝一侧偏偏头,带着抹玩味的笑容,对陆梨阮轻轻的,尾音有钩子似的道:“你现在过来,让我量一下,就知道你有多重了。”
陆梨阮愣了一下,也学着他歪歪头:“我不信,你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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