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件事时,嵇书悯却不屑一顾。
“若是连这点风浪都挺不过去,又何谈顶天立地安身立命,又何谈向善修行?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便走下去。就像我选择了我的路,便会一直坚定不移一样。”
陆梨阮理解他所说的话,嵇书悯看出她的担忧:“你好像很关心皇兄?”
陆梨阮最开始对嵇书勤此人,是敬谢不敏的。
他的那种关怀,那种无知的责任感与善良,让陆梨阮觉得咬牙切齿,颇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可接触下来,却发现此人的确怀有一颗赤诚之心,让你根本没有办法对他生得起气,发的出脾气。
“你照顾些他……”陆梨阮不同他开玩笑,认真道:“他是真心拿你当弟弟。”
“你总问我为何与家人要好,便是因为我们相互牵挂,相互关心,在他看来你是家人,你呢?”
嵇书悯陷入半晌的沉默。
他是心硬的人,但爱他的人太少,有人把他放在心上,嵇书悯总是要软上几分的。
他也的确对嵇书勤心挺软的,陆梨阮撑着下巴,看看百无聊赖到开始悠哉刻着印章的嵇书悯,和依然坐在一旁不肯走的嵇书勤。
嵇书勤好似是把这里当成避风港一般,他不用一个人在偌大的空洞的宫殿里,脑子里面涌进乱七八糟 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嵇书悯拖着病体,却也并未赶他离开。
陆梨阮与他们大眼儿瞪小眼了一会儿,实在是坐不住了。
轻巧起身,对嵇书悯挑了挑眉头,意思是:你继续和他在这儿相面吧,我先溜了……
便没给嵇书悯捞着她的机会,迅速跑走了。
留下嵇书悯一人更加无聊:“皇兄可是要在这儿用膳?我如今病着,梨阮陪我饮食清淡,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不如……”
“我在寺中常用斋食,回宫之后反而不适应。悯儿这里如果有清淡饭菜,那再好不过了。”
嵇书勤都没过脑子,下意识便开口应道。
嵇书悯:……
行吧。
嵇书悯以前吃饭像小猫,现在吃饭像小鸟。
筷子夹了两下便放了。
在饭桌边儿开始闭目养神。
陆梨阮见怪不怪了。
嵇书勤却当兄长的心蓬勃,帮嵇书悯布了菜,见嵇书悯斜睨他,还认真地劝他。
嵇书悯最终不敌他的劝说,终是多吃了半碗稀饭,又吃了几口小咸菜,最终实在是吃得想吐,摔了筷子走人。
陆梨阮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自己怎么劝他就是不开尊口,多一点也吃不进去,现在好了。
陆梨阮眉开眼笑。
送嵇书勤离开的时候,明显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了些,甚至有几分笑颜如花的味道了。
嵇书勤不明所以,瞧着自己弟妹在门口送,略微疑惑,心里却还是有丝感动。
他并不傻,有时只是自欺欺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许多事情显露出隐藏着的模样。
并不是他心中那般。
他能分辨是非,能感觉到陆梨阮曾经并不喜欢他,他心中也愧疚着,为自己曾经在陆梨阮面前大言不惭的厥词。
如今想想,她说的对,对自己的评价也都正确。
有心想正式地表达歉意,但对方好像已经大度地原谅了自己过去的冒犯,雁过无痕一般。
他弟弟也从未计较,反而愿意让自己有片刻歇息的地方,嵇书勤心中都明白,他只是装着糊涂地不想走罢了。
过了两日他又来用了饭,再没提起皇后,只不过他神色更加沉郁了。
等嵇书勤来了几次后,众人便要随皇上一同离宫,前往天柱山进行祭天。
此山位于京郊,不知道多久远的神话中,记载此山曾巍峨无比,如一根擎天的柱子屹立。
后神魔大战,将此山削去,神山半陨落,从此护着一方土地,往前数曾有几个王朝也都定都于此,大抵是这个原因。
山并不高,却异常的陡峭。
嵇书悯这般不良于行的,只得由太监们轮班,一阶一阶抬上去,其他人为表祭天虔诚,则要自己走上去。
公主们与皇子的家眷也允许同行,最后于祭坛外远观此次盛典。
最小的公主因为走不动,一路呜呜地哭着,身边的嬷嬷不敢抱抱她,只得不停地小声劝着,怕触了皇上的忌讳。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皇上对此次祭天,出奇的上心。
陆梨阮穿了穿好走的鞋子,但爬到一半,依然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
看着嵇书悯衣衫不乱寸缕,发丝每一缕都柔顺飘逸。
陆梨阮长出了口气:“我替你残疾一会儿吧……”
嵇书悯被她逗笑。
他很喜欢陆梨阮随口提起,并无忌讳遮掩地提起他身体的残缺,嵇书悯并不对此觉得自卑。
他坦然地接受,甚至很享受,陆梨阮把他当做寻常人来对待。
陆梨阮亲吻他腿上的伤疤时,那感知退化的位置,却能感觉到她嘴唇的温度,与手指细细地抚摸。
这很好,她爱我的一切。
没当想到这儿,嵇书悯都觉得自己如饮多了酒那般,似飘飘忽忽踩上了云端。
抵达祭坛时,已经是暮色时分,众人纷纷在帐篷内宿下,等着明天的吉辰。
“父皇为何这么重视?”陆梨阮想不通。
“父皇到了祈求上天垂怜的年纪了吧。”嵇书悯翻个身,把她揽在身侧,淡淡应道。
“睡吧,明儿还有得累着呢。”嵇书悯吻了吻陆梨阮的鬓角,黑暗中,他眸光晦暗。
明日便能知晓皇上的真正选择了。
第二日吉时将到,天边泛起火红的光霞,落在祭坛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宛如神光降临。
此般壮美景色,引得不少人都心生澎湃,只觉此次祭天之行,必定顺利。
庄严的仪式开始,鼓声震天中,磅礴的祭天词随着司礼监的唱诵,响鞭抽得啪啪响,以示对上天的敬重。
等这些仪式都进行完时,有宫人端上了酒杯与刀子。
递到皇上与众皇子面前。
皇上还是定下了这个礼制。
嵇书悯拿起那把锋利闪着寒光的刀,光芒折射在刀刃上,映得他眸色晦暗不清。
在皇上的带领下,众皇子一同隔开了手掌,任血流入了酒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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