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宫一片歌舞升平,云商慵懒的躺在镂空金枝椅上,摇摇晃晃的,好不悠闲。
“你说段杀被纳兰承君杖责受伤?”她唇角勾弄着笑意,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早就和她说的明白,这人偏不听,吃点苦头也是应该。”
每当她想起段杀头也不回的跟着纳兰红裳远走,心里总会冒出一股火来。这火气夹杂着苦涩,缠绕难解反而让她心头像是压上了巨石。回了琉璃宫,每日便是载歌载舞,可是,丝毫缓解不了心上的压抑。
近日琉璃宫上下的人都知道,她们的宫主心情不好,喜怒无常,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那个一度搅乱了云桑天下的女子。
云偿就是在此时前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阿姐这时候来,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云商笑得不怀好意,似是要从她阿姐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云偿温婉了眉目,从何时起,她的妹妹对着她也是有了防备?云偿只字未言,不说话却带了身为长姐的威严。
待到一群舞姬歌姬退出去,云商这才从金枝椅站起身。
“段杀跟着纳兰红裳到了北离,赤行刺君王,主代仆领了一百杖责,也算是受了些皮肉伤。”她带着不在意的口吻打量着她的阿姐,半晌,低垂了眼帘,“我就知道,阿姐仍旧是放心不下那人。”
云偿指间轻动,略有怅然,“段杀虽说昔日风光无二,但世人都只看到了她的光,忽视了她光芒下落寞的影。”
“那阿姐便是要做那个拯救她于黑暗孤寂的救世主吗?”云商蓦的回头,你可知道,若非顾念姐妹之情,我如何能甘心放手那人被夺去?若非体察你对段杀有情,我又如何甘心守在这琉璃宫,日日声色犬马?
云偿一瞬苦笑,“她的救世主,自然,不会是我。”
“阿姐,你真懦弱。”云商迟迟不说话,一说话便是这六个字。
眼波轻晃,云偿终于肯正视她的目光,从云商的眼里,她看到了愤怒。
“若我是你,我现在就单枪匹马闯入北离,不管结局如何,都要亲自问上她一句,心里有没有我?肯不肯跟我走?和纳兰红裳在一起快不快乐!若我是你,能在那人心上占据一方天地,举手投足都能引得那人瞩目,为何要做那可怜之人,守在千里之外观望一场镜中花!阿姐,你不肯承认你动情,你又怎么知道那段衍生是否对你有意!即使她说了她不爱,即使她拒绝了你千万次,不也是口口声声在落魄孤寂有口难言之时,轻唤你一句云偿!”
“阿姐,你究竟懂不懂?她拒绝了所有人,却肯主动开口向你诉苦意味着什么?若我是你,能看到希望,能愈合自己的心结,为何就不肯争上一争!”
“阿姐,你为何不争……”
她哀戚了语调,亲口问她的阿姐,你为何不争?
你不争,能否让你的妹妹争……
云商的眼泪无声的落在玉阶上,“可惜,我永远不会是你……我明知那段衍生爱的是纳兰,甚至想的是阿姐,也不会愿意回头看我一眼,我永远不可能成为阿姐……”
“永远……不可能……”
云偿身形微晃,面色如纸。只觉得心头刺痛,那人望着她的眼神,温柔暖意,云偿,云偿。眨眼间又抱着怀里的女子悲戚,裳儿,我救不了你,云偿,我求求你救救她!而梦里,那人掩不掉眉宇里的沧桑,亲口对她说,云偿,其实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睁开眼,她听到的是自己的亲妹妹在质问她,阿姐,你为何不争?
争有何用,不争又有何用?她先有纳兰,怎会再有云偿……
她的相思,她却放不下。喉咙里终于泛起一丝血气,一口血吐了出来。
白裳染了红,琉璃宫的玉阶上沾了云偿的心头血。
“阿姐……”
云偿怔怔的望着那如梅血渍,“不肯伤人心,终归也是错嘛……”
“阿姐!”云商从未见过她如此,眼睁睁看着自己至亲的阿姐飘然远去,白裳素净柔软,点点梅花染透。她跪倒在地上,“阿姐……别无他法,商儿只能步步紧逼……妹妹静待阿姐的选择!”
一路疾驰,雕花山上多了一抹残影。
“拜见焚琴宫主!”却是早年被云偿救下,后又上绝顶山逼迫段杀下山的浣花侣。
云偿一路不管不顾的踏风而来,衣襟上仍旧留着残存的血,她神情是冷淡的。
“去往绝顶山稍一句话,此后,人情两消,互不相欠!”
浣花侣不再去想云偿为何会受伤,端正了态势,“恩人尽管差遣!”
云偿想起自己的师傅一丈老人,凛然开口,“天下大势,段杀其人!”
云偿爱一个人的表现,不会是像云商那样想着如何得到,也不是纳兰那样的柔情和陪伴。云偿之心,怎一个护字了得?
问天下大势,问段杀其人,这不是护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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