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些世家弟都骑在高头大马上,自然体会不到身披盔甲手持兵器迈开两腿走几十里路的辛苦,他们只会抡起马鞭往那些停下来喘口气的士卒身上狠狠地抽打过去,有些暴虐一点儿的世家将领甚至直接抡起马刀,将那些稍微停顿的士卒头颅斩落。
从黎明破晓走到日落西山,靠着鞭打刀砍,世家叛军史无前例地走了六十里地,距离邯郸还有四十里地,叛军士卒们都疲累得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每个人都把刀枪支在地上当成拐杖,一步一趋地往前挪。
田裕见士卒的疲累模样,有些忧心地对刘惠说道:“副盟主,士卒疲惫不堪,难以征战,若是此时遇到中央军,该如何是好,不如停下歇息一番。”
刘惠指着前面的官道:“喏,越过那片坡地,就是一处村庄,我们便在那里歇息。”
有一条笔直的官道连同襄阳和邯郸,官道过了滏水三十里后,便由平坦无垠的平地转成这样略有起伏的丘陵,面前的官道便是从一处丘陵上开辟出来的,两侧坡地上草木茂盛。
田裕怀疑地指着那两侧坡地上一人多高的荒草树木道:“恐怕上面有中央军的伏兵。”
刘惠不以为然道:“你仔细听听,那山坡上传来的声音。”
田裕侧耳静听,那坡地上竟然有清脆的鸟叫,有咕咕的虫鸣,还有汪汪的狗叫声,世家叛军走得近一点儿,更有数十只野鸟扑棱棱地惊飞起来,看上去根本不像有伏兵。
田裕还是不太放心,他知道金良这人太过狡黠多智,不可轻视,便派出一些士卒探路,那些士卒在刚才的赶路过程中早已疲惫不堪,现在被田裕强制着爬上土坡,在荆棘荒草中搜查有没有伏兵,他们根本懒得费劲,稍微走了几步,看看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便爬下土坡,向田裕回禀说没有伏兵。
田裕转告刘惠,刘惠下令全体世家叛军十一万人马要快速通过这片长达七八里的两坡夹一沟的官道。
两侧山坡上浓放的野花姹紫嫣红,将阳春五月的春光闪现得分外明媚,和煦的春风吹在人的身上无比舒服,再听着山坡上的鸟啼虫鸣,让素有才之名的刘惠禁不住诗兴大发,想咏诗一首。
只有田裕凝视着那如血的残阳,心里的阴云一直浓重不化,他虽然同意快速通过这片山谷,但他留了一个心眼,悄悄地把田家仅剩的三千家兵放在队伍最后面,等下出了什么问题也好掉头逃走。
又走了半个时辰,太阳已经落山,月亮也已经挂在天边,夜幕开始低沉,世家叛军这十万人马都进入了这一片土坡,这十一万叛军经过一天辛苦的赶路,疲惫不堪,距离上顿饭已经过了五个多时辰,他们又饥肠辘辘,再加上这一路上因为走得慢被斩杀了一千多士卒,剩下的叛军士卒多半心存怨气,只是他们敢怒不敢言,低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忽然几声巨响在这片谷地的两侧响起,世家叛军的前方人马惨叫道:“去路堵死了!”留在后方的人马亦大叫道:“退路堵死了!”几块巨大的土块从坡地上滚下来,几十根粗实的树桩从坡地上推下来,将前面和后面的官道牢牢堵死。
一瞬间,山坡上冒出无数中央军士卒,他们头戴草环,身上的战袍染成草绿色,趴伏在一人多高的荒草里,难怪世家叛军丝毫觉察不到,这些中央军将士或端着弩机,或持着大弓,或拎着标枪,无数箭羽标枪飞向叛军阵营里。
开头几波箭羽都飞向那些端坐在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扬地挥动马鞭催促士卒赶路的世家将领,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将领连同他们的坐骑成为毫无疑问的箭靶,武艺稍微差池一点的他们都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这十一万世家叛军是由三十八个冀州世家的家兵组成的,在刚才暴起的中央军弓弩兵的乱箭如飞之下,那三十八个世家的将领大多数被狙死,剩下的几乎都是世家的家兵,原来都是佃农、奴仆出身的。
穿一身锦袍骑着一匹白马的副盟主刘惠最为惹眼,他武功不高,反应不快,有些眼疾手快的世家将领翻身下马躲在马腹下面,刘惠还呆呆地骑在白马上仰天悲叹道:“吾自诩智谋无双,却又中金良诡计,既生惠何生布!”
刘惠的几个家丁正要拉着刘惠下马躲避中央军的强弩,却见刘惠的咽喉上正中一支弩箭,翻身栽落马下,不劳他们搀扶了。
曹性将弩机交给旁边的士卒,冷笑一声道:“如此天生蠢才,还敢与我家主公相比,当真是不知死活!”
副盟主竟被射落马下,世家叛军士气大溃,一片大乱。
两侧的中央军乘机齐声大喊道:“刘惠已死!刘惠已死!缴械不杀,投降有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斩杀一世家弟者赏万钱,可入中央军,分有军功田,翻身做地主!杀!”他们不断地呼喊,这些蛊惑人心的喊声响彻整个山谷。
这些振聋发聩的号召配合着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将领的狙杀。在那些苦逼的世家家兵心里激起了强大的反响,有一大半年轻的家兵被鼓起了浑身的血性,他们想起了往昔被世家弟欺压的日。嗔目血红,抡起刀枪刺向那些曾经抡起马鞭抽在自己身上的世家将领。
特别是那些曾经举起马刀砍下贫寒家兵头颅的世家将领,他们都愕然地看到原本温驯得如同绵羊的贫寒家兵们抡起刀枪杀向自己。然后死不瞑目地身首异处。
现在的战场变得很诡异,那些曾经被欺压、被蹂躏、被剥削的佃农、奴仆们一旦被激发起反抗的意志,他们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将手中的刀枪劈向、刺向那些曾经骑在他们脖上作威作福的世家弟们。中央军的弓弩兵反倒成了战场上的配角,一边继续大声呼喊着口号,一边见缝插针地施放冷箭,把那些拼死挣扎的世家弟和他们的忠狗们射杀。
仕官三代可称世家,这些世家在冀州这一带盘踞了上百年。那些家兵里面有相当一部分人是祖孙三代以上追随着这些主,他们的奴骨在上百年的有利于世家统治的学说灌输下已经非常坚实,不是金良七八个月的宣传能够瓦解的,也不是中央军高喊口号可以动摇的,这些忠狗能占到家兵的二成多,他们的主虽然多被中央军的弓弩兵射杀,他们这些丧家之犬却含着热泪。哀嚎着为他们的主报仇雪恨,跟那些临阵反正的佃农、奴仆们缠斗在一起。
金良策马立在山坡上,望着下面那些一边哀嚎一边拼杀的忠狗们,心里涌起的不是怜悯,不是同情。而是厌恶。不论是在和谐年间还是在这个东汉末年,草根出身的金良,都极其憎恶那种不讲原则的忠诚,这种狼狗一般的忠诚。
金良心里如明镜般清楚,若想削弱世家统治对大中华的毒害,若想解放所有民众的生产力,就必须废除这种世代佃农、奴仆制度,就必须实行后世文明社会的中短期雇佣制度,什么老爷、少爷、小姐之类的鸟称呼,以后永远都不能存在,家丁、仆人、丫鬟之类的也要成为垃圾被清扫到历史垃圾堆里。唯有人人都不依附于他人,认清自己的价值,发挥出自己的价值,这个社会才有进步。
这场战斗整整持续了一夜,黎明破晓时分,战场才安定下来。
金良经过襄阳内乱,心肠硬了很多,他就看着那些临阵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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