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伏的地点很重要,倘若你真能引出晋王,那你选择在哪里与他碰面?”卫苍灏问她。
绢纱凤祥灯被拨亮,暗淡昏暗的灯光再次明亮了起来,卧室内徐山山拿出毛毛从晋王府内偷出的隆邱舆图,她已经在上面用红色朱砂圈出了几个显眼的位置。
“这几个地方我都算过,在三日后逢天德,于命理格局是最利我们一方的位置,你挑一个来设伏吧。”
她说得一副稀疏寻常,应该就是个“惯犯”了,但卫苍灏却听得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还能以这种迷惑的方式来挑选地点?
只能说真不愧是神算子的徒弟,能靠天机算出来的事便绝不费神费时。
卫苍灏将信将疑将舆图展放在铺了团锦簇花布的桌面上,俯身分析一下她圈出的地点。
首先是陀壁屿,是个离隆邱距离较近的无人岛屿,上岛后只要毁弃船只,茫茫海洋,无处可逃,是个抛尸掩埋一切痕迹的最佳地点。
然后就是龙庆寺,高山之上,求神拜佛的人每逢特定日子会前往烧香许愿,但平日里倒是鲜少有人上山,此山广阔,树林茂密,剿杀隐秘性极佳。
最后就是崖海关,迂回曲折的地形,居高临下,海关古道入云霄,北倚崇山,南临大海,非常险要,也是个极佳设伏弄陷阱的好地点。
“如何?”
见他迟迟没有开腔,徐山山便询问道。
他深吸一口气,意外地看向她:“……都挺好的。”
好到他都有点难以抉择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算卦与策谋相结合,不仅能够如虎添翼,还能够事半功倍。
徐山山看懂了他的迟疑,她了解一笑,然后给出了一个建议:“不如就崖海关吧。”
“为何?”
卫苍灏此时心底其实也有了选择,也是崖海关,但他却又想听一听她的原因。
“你是海上霸主,海于你而言有增强你气运之作用。”
她的理由果然很“徐山山”。
卫苍灏静静地凝视着她,火苗跳动间,红橙色的光线散发着柔和光线,他们的身影在光影中交织。
他凑近了她,高大的身躯厚实而有力量,微微弓着身子,他想看清楚她那一双清幽无畏的眸中究竟藏着些什么奇妙玄秘。
“那为何不选陀壁屿,它四面环海,不是更好?”
他高挺的鼻梁宛如山峦耸立,浓密的剑眉微微上扬,为他冷肃孤傲的面容增添了几分致命的魅力。
徐山山没有避开他,她迎上他的眼睛,唇畔依旧噙着笑,但一种危险而诡谲的“气”却悄然缠绕上卫苍灏,一种对于危险的本能从脊梁骨蹿上天灵盖,叫他瞳孔一窒。
“亦可以。”她道。
卫苍灏一下挺直了身躯,不再以强势而侵略的姿态面对徐山山了,方才他浑身一寒,像是被千万只毒蜘蛛爬上身,好似一旦他意图惹恼眼前这个女人,他就会被“它们”啃咬得千疮百孔,死得很难看。
“其实我亦认为海崖关更合适。”他重入主题。
徐山山朝他走前一步,他下意识退后一步。
“如何说?”
现在情势一下转变了,她成了那个需要他给出合理且令她满意答案的人,两人无声的博弈中,卫苍灏显然选择了“退后”一步。
他只有一步,他便站定不动,稳沉的身形因为简约而收身的服饰,完美地勾勒出他修长笔直的双腿与紧致有力的腰身。
而徐山山也没有持续紧逼,仿佛她要的就是他这一步。
“海崖关从地形上来看,比之其它两个地方更方便埋伏人员,我训练的士兵皆是海员,更擅长海域……”他指着舆图上海崖边的南面:“若将人引至这里,他们便可以从后方攀崖上岸,以悄然无息的方式阻截、伏击晋王的兵力。”
“那为何不选陀壁屿,它四面环海,不是更好?”
同样一句问话,她原模原样地重复了一遍。
卫苍灏知她是故意的,但他还是将原因道了出来:“正因为它四面环海,才不好隐藏,晋王上岛前必会衡量情势,若不能将他引至岛上,这个计划便功亏一篑。”
显然合作一个头脑清晰,且不畏艰巨前景的伙伴,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徐山山倚着桌面坐下,先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亦为他斟了一杯:“说得很有道理,那接下来的事便麻烦卫大当家的去安排了,三日时间可够?”
他亦坐下,盯着她亲自倒的那一杯茶,心底油然而生一种隐秘的欢喜,但一瞬间,他又将那股欢喜压了下去。
“时间上没问题,但你想过……无论成功与否,接下来又该如何办?”
他在外忙碌了一日,一口温茶入喉,他才感受到自己喉间有多干涸。
他们做的事终会有被揭露的一日,杀了晋王,他的亲属、他的军队、他的幕僚岂会善罢甘休?届时面对他们疯狂的复仇,又该如何应对?
毕竟卫家可没有晋王手上几万兵马的战力,亦没有调动整个陇东地方军队、府兵覆剿的权力。
徐山山见他神色凝重,但却没有任何退缩的迹象,这表示他已分析过这其中的利害,也了析将要面对的风险。
他倒也是一个果敢之人,哪怕是迎难而上,也不会选择一条耻辱、违背内心之路。
“你担心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
徐山山侧坐在凳子上,没再与卫苍灏视线交流了,她的视线与思维仿佛已经延伸到了更为遥远的未来:“你追随的,期望的,它终将到来……”
她稍顿了一下,似在总结语言,而下一句,却瞬间将卫苍灏原本平静的心湖被搅得波涛汹涌。
“我不会令你选错的,你信吗?”
——
夜已深沉,然躺在床上的卫苍灏却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他枕着一条手臂,在想徐山山,想着眼前这个人,也在想曾经的那个人。
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曾经卫苍灏在得知自己有一个未婚妻时,也曾憧憬过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小被家族培养成卫家的当家,脑中被灌输的全都是为家族振兴与牺牲的思想。
所以他对未来的妻子要求很简单,她可以不漂亮、不贤惠,甚至对他没有感情,但她必须是可以与他并肩齐驱的女子。
他有他的野心与抱负,定然不会是一个嘘寒问暖的合格夫君,所以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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