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随同两位佩刀士兵走出了法庭。
昏暗的地下室当中点燃了一盏昏黄的煤油灯,费利克斯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他有一支笔,一瓶墨水,两三张信纸和一瓶毒药。
那两个士兵已经走了出去,留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去遐想、去回忆。
他拿起了笔,蘸了点墨水,于是开始书写。
【亲爱的阿尔托斯,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与世长辞,岁月无情,它从不为任何人停留,能够追忆往昔已是我此刻最为宝贵的礼物。
生命没有假如,如赌徒骰子落地,便再无回头之路。
告诉我的妻子,我永远爱她,告诉我的孩子,她的父亲是个旅行家,不必提及我的过往,不要怜悯死者。
也许你们这会儿已经到了遥远的大洋彼岸,我听人说那里的红枫树很美,可我一辈子也不曾走出过多古兰德。
年少时我总想做一个游吟诗人,可每每这时,家族之中的长者总会告诫我——费利克斯,你是最优秀的孩子。
父亲总是严厉,母亲总是告诉我,既生于此,便应感恩回报家族,我一生也都在践行着。
我的头发要剪得合乎礼仪,我的举动要有规有矩,我在餐桌上要看长者的目光,才能知道何时应该动餐具。
我知道孩子们都喜欢用木棍玩耍,仿佛拿起木棍就是个游历尘世的骑士,我以前也喜欢这种骑士游戏,可这也是贵族礼仪所不允许的。
很小的时候,我就必须要学会握着沉重的铁剑,和我的剑术指导老师对答,为此我的手出了很多的淤青。
我曾看的所有诗集的书都被烧了,因为那些诗集是长者们所觉得不符合贵族礼仪的,我必须要看那些枯燥而繁琐的诗。
无数个夜里我点明灯桌前苦坐,因为家族的火炬必须要有人去传承。我曾养只漂亮的小猫,我叫它茶花,因为它带着抹抹茶色,很乖,从不吵闹。
我养了它两个月,但某一日我在河中发现了溺死的它,那一天我哭不出来,因为哭泣是不被允许的。
长者们会指责我,他们将空心与冷漠视作坚强。
我无数次曾想在某一个忧郁暮霭沉沉的午后终结自己的生命,每一个伤心的孩子都曾试图用自己的死去惩罚那些令他们伤心的父母。
不要告诉我的孩子,他的父亲是个失败者,我对不起她,因为孩子从不能选择父母,而我既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家族的这场权力游戏我终究还是玩输了。
也许很早之前我就料到了吧,我也从不适合玩这场游戏,我且摇摆不定又优柔寡断。
阿尔托斯我看到了你,如同看到了另一个我,为自由而活吧,在大洋的彼岸,不必在乎他人的目光,也不必在乎他人的指责。
不必物质富有,但精神世界一定要充足,愿你有一双无形的翅膀。这是我最后最后的祝福…我永远永远爱你们,直到时间的尽头。】
费利克斯像是犹豫了好久,陷入到了深沉的某种回忆那样,但他最后还是在信的最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
【一个不重要的人·费利克斯】
他没有写姓,那个姓氏曾如此沉重,让他难以呼吸,而临终前他终于抛弃了这些。
他拿起了一旁的那杯毒药一饮而尽,于是万千走马观灯闪过他眼前…
惊鸿一瞥,他好像看见几个头发弄得脏乱,身上披着一块破布,手中握着木棍的孩子呼唤着他的名。
“费利克斯…来玩儿啊!”
“好…”费利克斯已分不出那是幻觉还是什么,他只是呢喃出声,嘴角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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