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也猜到,凤遇竹大抵是参军去了,眼下见到,便更加笃定。
为何参军也不愿同她说?为何去前不同她当面说个明白?
不重要了,她不关心这些,她瞧着那张脸,只想问他,
征途漫漫,饥寒可有?
冬来寒凉,露宿何处?
战多少粮,餐饭几何?
她的小竹子,好像没吃饱饭,也没睡好觉,就长大了……
多少话想说出口,到嘴边却只有两个字:
“傻子……傻子……”
柳烟桥揉着自己的眼睛,嘴里直喃喃重复。
凤遇竹到底还是没懂,却也跟着附和,就差把“姐姐说得对”几个字贴在脸上:
“对对对……我是傻子,我是傻子……”
点头如捣蒜。
柳烟桥被她这模样逗笑,“噗呲”笑出声。
凤遇竹见她笑,也跟着呲牙乐。
这黝黑的皮肤配上那口大白牙着实是喜感了些,柳烟桥看着她,笑意更甚。
凤遇竹见她笑就跟着笑,渐渐地,房里就只剩下了“哈哈哈哈哈哈”的傻乐声。
……
“这个……你收着罢。”
凤遇竹跟着柳烟桥进了房,看着屋内熟悉的陈设,她只觉身心都放松下来。
柳烟桥递给她的,是一个平安福,上面绣的似乎是只——
凤遇竹左右端详一番,有了猜想——
——犬。
柳烟桥看着已经塞到眼前人手里的东西,注意到那乱七八糟的针脚,脸上不禁泛起红意:
“本是只麒麟的,奈何我实在做不来这劳什子,只能绣成这副模样。”
三百多个日夜,一百零一个平安符。
她终于挑出一个勉强能见人的。
要说她在这方面已经不是没有天赋那么简单,胡沁思最后将她的成品看了眼,是干笑了两声说了句“进步很大”。
至少形是对了,这对于能把禽绣作兽的柳烟桥,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她会弹琴写字,手应当是巧的,至于为何在女工上差劲到此等地步,大抵是……人必有所缺吧。
凤遇竹倒是很欢喜,手指摩挲着平安福上的一针一线,嘴角止不住上翘。
这是柳烟桥第一次赠她的礼物,即便是块破石头,她大抵也能乐个三天三夜。
“多谢姐姐!”
柳烟桥见她欢喜的表情真心实意,莫名其妙生出一丝不忍,大概是觉得自己绣的破烂配不上面前人这真心实意。但送出去的东西自己总不好要回来,当即打算做些什么弥补一下。
环顾一圈,她的视线落到都快落尘的琴上,心下有了主意,对凤遇竹娇俏一笑:
“李大公子~许久不见,可有思念奴家的曲?”
凤遇竹知道她在跟自己打趣,接茬道: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至于想念的是曲还是人,就不得而知了。
柳烟桥笑了起来,掸了掸琴,在琴桌前坐了下去。
琴声悠扬传来,往昔与现下重叠,还是那个人,还是那把琴,旁边的人依旧在一旁细细聆听。
世界没了旁物,只剩下两人一琴,以及那悦耳的琴声。
凤遇竹总说柳烟桥琴弹得好,半点没有吹捧的意思,是真的好,她的琴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极柔极美。
渐渐地,在这柔柔的琴声中,凤遇竹趴在桌上,困意来袭,眼睛慢慢合上,睡了过去……
柳烟桥也慢慢减缓了拨弄频率,手下力道也轻了下去,见那人似乎是终于睡安稳了,她才停下了动作。
……傻子。
她站起身,瞧着那张颇为乖巧的脸,取来一件裘衣披到凤遇竹身上。
想来是半点没有休息就来寻她了。柳烟桥也趴到了桌上,看着那人黝黑的肌肤,有些出神。
那个谪仙似的少年成长了许多。白日她见到他时,怔愣了许久,他眼中的空灵已然不复存在,眉宇间隐约透出的已经不是仙气,而是杀伐之意。
眼下却又觉得,她的小竹子还是没有长大,瞧,还是那么乖巧。
体验了一次失去的感觉,看着那张脸竟觉得有几分不真切。
太狡猾了,小竹子。
柳烟桥在心中默默道,若他一去不归,岂不是要自己念他一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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