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阳的胆小。
可是当顾予礼带着小阳来到她的墓碑前时,她听见了小阳哭着喊她阿姊。
他说,他受奸人蒙骗,他害怕,胆小,惶恐的时候,有人与他献计,用她的命保他的命,只要她死在皇阁中。
皇上为了不落个残害手足的名声,必会让他活着。
那一刻,苏琼华只想狠狠的拿藤条抽他一顿,恨他不争气,没骨气,恨他没脑子,她教导多年,怎么教出他那么个懦夫。
可是...她只是一缕残魂,无人看得见。
罢了,罢了,一直以来,阿姊都只想你余生无忧,终究是她的错,没教导好弟弟,愧对母妃的嘱托。
后来,顾予礼时常会来她的墓前,她知道,他为小阳求了封地,是个富足的地方。
苏琼华觉得自己可能是不恨了吧,她疼了那么多年的弟弟,她舍不得恨他,那一杯毒酒断送了他们的姐弟情吗?
苏琼华不知道,只是魂魄消散之际,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她只觉得她好似失去了知觉,她以为她会魂飞魄散。
却不曾想,一睁眼她居然回到十七岁这一年,她缓了许久,是上天垂怜吗?
重活一世,她想起了顾予礼,她记得北阳王府的这场大火,她……突然很想要见顾予礼,所以……她决定要回报他一回。
她暗戳戳的哄着冬雪陪她去北阳王府,她武功不好,近些年又经常被刺杀,所以她身边的春衣,夏花,秋意,冬雪在武学造诣上都很不错。
抓贼嘛,肯定是要带人的,春衣向来管束她,夏花吵闹,秋意太多问题,只有冬雪,她说什么信什么。
她便骗冬雪,她落水前几日便想着收拾顾予礼,今日要带她去北阳王府等顾予礼睡着了,就给顾予礼的脸上画王八。
小丫头便背着自己的小麻袋,跟她爬了北阳王府的墙。
结果,顾予礼这嘶,居然放狗咬她,气煞她也,她跑的时候太急,把冬雪给落北阳王府了。
那丫头性子最软也最执着,不知道会不会自己回来。所以便有了她开头那一问。
“秋意夏花去领人了,北阳王的人要给冬雪送回来,冬雪不愿意,“春衣没好气的白了苏琼华一眼。
“北阳王府的人说,冬雪拿着毛笔,守着北阳王不肯离开,硬要给他脸上画王八,王府府兵就给冬雪扣下了,递了帖子给夏花,让公主府去领人,”春衣说完,更是不满的谴责苏琼华。
“公主,您要做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为何不带奴婢,冬雪生性单纯,您说什么她就干什么,不合适跟您出去闯荡,”
苏琼华趴在床榻之上,懒洋洋的看了一眼春衣“我跟你说了你会跟我去吗?”
“不会”
春衣淡淡开口,随后用剪刀剪掉多余的伤带。
“那不就得了,”苏琼华缓缓翻身,尽量不压到已经处理好的伤口。
“您看看这咬的,您又得多躺几天,这落水刚醒您又受伤,这床您是不准备起来了是不是,您是真不心疼自己的身子啊,”春衣有条不紊的给苏琼华的伤口换药,不停的碎碎念。
她有些头疼,主子前些日子落水昏迷了两天,好不容易醒来了,今晚上又添新伤。
“公主您也是,大半夜为何要爬北阳王府的墙,您一向跟北阳王不对付,明日早朝,北阳王必然狠狠的会参您一本,”
“咱们公主府的月奉已经罚到明年了,再罚下去,咱们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不用吃饭了,公主偶尔也得收敛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您告呢,眼下可不能处处犯错了,”春衣边收拾边看着苏琼华。
“到底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啊,天天说教我,”苏琼华撇嘴小声嘀咕,一个不留神撕扯到伤口,面目扭曲。
顾予礼这糟心玩意,养的狗是真凶啊!下嘴是真狠啊!苏琼华想……总有一天,她也要让顾予礼尝尝被狗咬的感觉。
春衣只当听不见她的嘀咕,拿起放着伤药的托盘,看着因为伤口疼的“嘶”的一声的苏琼华,有些心疼,当下也没了不满。
“奴婢在小厨房给公主备了些糕点,在灶台温着呢,这一晚上折腾定是饿了,奴婢去给您拿,”她端着托盘转身离开。
看着春衣离开的背影,苏琼华神情有些恍惚。
半响,突的温柔一笑
“真好啊,都还活着,”她低低呢喃,温柔溢满了好看的眸子。
上一世,春衣夏花秋意冬雪都因为她而死,这一世,她不会再走前世的老路了,她一定会护好她们四个。
她动了动腿,伤口有些痒,这一出闹完,也不知道北阳王府这火还烧不烧的起来,得让人去给顾予礼提个醒,说起来前世这场火,她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苏琼华突的想,这北阳王府的狗会不会有病啊,给她来了那么几口。
“主子,主子我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苏琼华的思绪被打断,是夏花。
果然,门被一袭粉色少女身影推开,苏琼华看见久违的身影,鼻尖酸涩。
真的,全活着真是太好了!
“深更半夜咋咋呼呼的干嘛,惊扰了公主怎么办,”春衣的训斥声紧跟着。
“姐姐天天那么凶,主子都没被惊扰,我怎么会惊扰呢,”夏花说完,不顾春衣立马跑到了苏琼华榻前,跪在了榻前。
“主子,你怎么样,伤口疼不疼,让我看看,主子我跟你说,我刚刚接冬雪的时候,给那几条狗喂了含巴豆的吃食,拉不死它们,”夏花咧嘴一笑。
看着苏琼华身上包扎好的伤口上面还被血迹渗了些红,小嘴突的一撇“看上去就很疼,”
说完,豆大的泪珠就往下掉。
“这又得养多少天啊,咱最近怎么那么倒霉啊,前头刚落水,今儿个又受伤,要不咱去拜拜神吧,奴婢心疼,”
“别哭了,跟号丧一样,主子刚折腾完,先让主子吃点东西,”
秋意接过春花手上的糕点,放在苏琼华面前,是她最爱的芙蓉糕。
“我没事,冬雪呢,”苏琼华看着暖心的三人,幸福的笑弯了眼。
“她在外面罚站呢,她没完成主子的吩咐,不敢进来,”夏花一边擦眼泪,一边抽哒哒的说。
“主子,你想给北阳王脸上画王八,你让我去啊,何至于你自己上手,还害得自己受伤了,”
“冬雪也是个废的,主子说趁北阳王睡着给他画王八,她就硬要等北阳王睡着,拿着个画笔守着,要给他脸上画王八,要我说,这种事还得我来,”
“你也出去罚站,”春衣打断夏花的话,提起夏花的衣襟,拎起她丢一边。
“一个个不懂得约束公主,还在这狼狈为奸,北阳王府是那么好惹的吗?要不是冬雪没完成公主的吩咐,你觉着你们今天能那么轻易的把人领回来,”
春衣没好气的白了夏花一眼,将人扔到门外。
“秋意,我在北阳王府爬墙的时候,闻到了很大一股柴油味,你去给顾予礼递个话,就说,我感觉他王府危矣,让他注意点,”
苏琼华咬了一口芙蓉糕,又顺手拿起一个塞进秋意正欲开口的嘴里。
完美预判秋意要开口询问为什么,她催促道“先去,送完话回来再说,”
秋意没说话,叼着芙蓉糕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深夜,北阳王府灯火通明。
顾予礼身着紫色织云锦服,伫立在人群中,深更半夜被吵醒,他的着装也不见丝毫不妥,玉冠亦是端正。
他染墨的眸子扫视了一圈跪着的奴仆,睥睨着他们。
“谁做的,”清冷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他的身后站了一排腰带长刀的玄衣卫。
一名小厮搬了个紫檀椅放置他身后,他坐下淡淡开口。
“没人招认?就一个一个审,“他招手,身后的玄衣卫立马上前,将跪在前排的家奴拖了下去。
后排的家奴正畏惧的瑟瑟发抖。
突然墙上传来一个女声,带着看热闹的语气。
“好热闹啊,看来王爷已经知道有人要放火烧王府的事情了,”
秋意一到北阳王府就看到顾予礼府中的阵仗,空气中充斥着柴油的味道。
“主子让我来给王爷提个醒,有人想替天行道烧了你,”秋意轻盈一跃跳下了府墙。
嘿嘿,走近点凑个热闹。
“你们长公主府的人,是当真一点礼数都不懂吗?前头主子刚来翻完院墙,眼下手底下的人也来翻墙,”
站在顾予礼身后的玄一有些恼怒的走向前准备与其争辩。
顾予礼伸手拦住了他“多谢长公主提醒,此刻府务繁忙,就不留客了,”他语气冷然,下了逐客令。
“话既然已经带到了,我也走了,”凑不到热闹的秋意,一听这话,耸了耸肩,直接再次翻墙消失在了夜色中。
“就不知道走正门吗?”玄一无语。
心想:真当他们北阳王府的府墙是市场的白菜啊,随随便便就翻来翻去,不行,赶明儿他得把府墙加高三丈,摔不死他们。
“昭华公主哪来的那么好心,她巴不得我们北阳王府直接烧没,还能让人来提醒,属下看她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玄一道。
顾予礼低眸,思绪在眼眸中流转片刻,又回归沉静。
“叫人将这一块的柴油清扫,今晚多加一批轮值,将今晚当值的人全数扣押,”他吩咐完走向后院。
他要去安抚一下祖母,今晚怕是惊扰了她。
想起今晚,昭华翻墙的事,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月一,以后府中不要再养猎犬了,”他朝身后的暗卫吩咐道。
想了想,又转身去了自己的库房,他记得上回穆宴酒有给他送一瓶上好的金疮药,还说很珍贵让他省着点用,把瓷白的玉瓶放入袖中,随后他便转身去了老太太居住的后院。
秋意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冬雪还在面对着墙,手上拿着麻袋认认真真的罚站,夏花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着主子养的狸奴,春衣拿着蒲扇给苏琼华扇着风,夏夜燥热,苏琼华又极怕热,床榻旁放置的冰块已有融化迹象。
“公主不可,”春衣完美预判,压住了苏琼华想脱掉肚兜的手。
“主子,话带到了,”她走向前回禀。
“火烧起来没?”苏琼华懒懒的问。
“没有,奴婢赶到的时候北阳王正在审问当值奴仆,”秋意有些费解。
按常理来说主子知道有人要放火烧北阳王府,估计早就巴不得给人家递火折子,喊着烧死顾予礼那个王八蛋了,怎么还会特地去提醒北阳王呢。
“那就好,”苏琼华热得受不了,缓缓的又翻了个身,慢吞吞的怕撕扯到伤口,像个毛毛虫一样笨拙。
她今晚闹这一出,虽然没帮顾予礼抓到纵火之人好歹是让他察觉到了,避过一劫了,虽然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但是好歹也没白忙活。
“把盯着北阳王府的人都撤了吧,”苏琼华道。
这些年为了抓顾予礼的小辫子,她可是里里外外安插了不少人进北阳王府。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人也撤了吧,以后都不用盯着他们了,”
重活一世她已经决定不再走之前的路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去筹谋那么多了,趁父皇还活着,早早的领了封地,带小阳离开这个皇宫也罢。
于她也好,于小阳也好,有顾予礼在,苏烨霖登基应该是板上定钉了,她只要表明自己没有争夺之心。
上一世顾烨霖没杀小阳,这一世应该也不会了,只是她争了那么多年了,一下子想全身而退怕也是不容易,只能徐徐图之了,先从两耳不闻窗外事开始吧。
秋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苏琼华“主子,那可是你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
春衣打断“公主说撤就撤,哪那么多问题,”她看着秋意“赶紧去办,”
秋意噤声“好姐姐,你莫凶,我马上去,”秋意捣鼓起她苦命的腿,跑腿的活,她是一个没落啊。
苏琼华倒是有些讶异春衣的态度,虽说她一向我行我素惯了,但是这么明显的前后变化,她还寻思要怎么跟她的春夏秋冬慢慢铺垫解释呢,春衣这一下子的干脆倒让她有些讶异。
“公主这样看着奴婢作甚,”春衣换了个手扇着蒲扇。
“没什么,别扇了,今日你也累了,时辰不早了,领着夏花冬雪去休息吧,”苏琼华温柔道。
“公主明日想吃什么?”春衣收回蒲扇。
“我还有得挑啊,那不是向来你安排的吗?我都觉得你是这个府上最大的主子了,”苏琼华笑道。
从春衣入府开始,由于她御下有方,有时候苏琼华自己说话在这个府中都没春衣好使。
不过那又如何,春衣一向为她好,所以她一直乐意惯着,她也享受着她的管束。
“那是因为公主挑食,”
“那我今日怎么还有这殊荣啊,我记着我今儿好像刚被你训过爬墙一事,你居然不对我摆脸子,稀事啊,”苏琼华打趣。
“这几日公主好好安心养伤,告假的折子,奴婢会呈到文史阁中的,”春衣淡淡开口。
以往她受伤,春衣这般要帮她请假,是得不到苏琼华许可的,她怕她一日不在朝堂,小阳便会被人欺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没办法一手去处理。
但现今,她还真想好好的休息一番了,于是她点了点头,她的私印在哪春衣一向知道的很清楚,所以这折子她都不用操心。
“公主安心休息,奴婢告退,明日想吃什么,知会奴婢一声即可,”说完,春衣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还顺带拎起门口认真罚站的冬雪,一起走,冬雪被拎习惯了也不反抗,就这样被春衣拎走。
夏花小步追上“姐姐,我今晚可以抱着狐狸精睡吗?”狐狸精是苏琼华养的纯白狸奴的名字。
春衣一个眼神过去,夏花就老老实实的放下狸奴跟着春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秋意回来的时候,发觉春衣还没睡,有些奇怪。
春衣是她们四个里面最规矩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规矩,睡觉按时辰睡按时辰起,吃饭按时辰吃,就连出恭都是有自己的一个规定时辰,一板一眼的。
今晚居然是破天荒的没按时辰入睡,她刚想开口询问,就听春衣道“以后不要老那么多问题,尤其是对公主的吩咐,”
“为什么啊?”她挠了挠后脑勺习惯性发问。
“公主太累了,”春衣眸色暗沉,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走到自己的床榻前合衣躺下。
公主从醒来那一刻,就没提过六殿下,春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清楚的看到了公主眼底的疲倦,刚醒来时,明显的精神恍惚,在看到她时,眼中似乎还有泪光在闪烁。
以往公主都是五句话不离朝政,十句话不离六殿下,也会很关心各处安插人手探来到消息,提到北阳王时眼中也是透露出不耐。
可今日不同,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可春衣知道,她的公主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即使她笑得温柔,可是她还是看到了,她眸底的失落,也感受到了她跟她说话时的心不在焉,有什么东西是变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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