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她面前。
“上好的璧山翠,五十两一壶,”夙云舟挑着丹凤眼,斜视着她,看上去似乎还在生气
“我银子不够,能不能记账啊,”苏琼华厚脸皮开口。
“没银子喝什么茶,喝水得了,”夙云舟嘲讽。
“当我夙之阁什么地方,是个人就记账,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说归说,他还是给她倒了一杯茶。
“她这账得记到明年夏天去了,你要是想要回这银子,这夙之阁至少得再开一年,”
纪长安落坐在了许闲云身旁,逗笑道:“坚持住别黄了,”
夙云舟没好气的看了苏琼华一眼,“就没见过混的那么差的公主,”他嫌弃道。
苏琼华反正没脸没皮,自从知道夙云舟是想跟她和好之后,她对他的隔阂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上一世的他们其实都是为她好,只是她自己不听罢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没错,她认了。她就是那个该死的鬼。
“没办法,世风日下,小女子只能仰仗各位侠士混口饭吃了, ”苏琼华咧嘴笑。
“夏花这脸皮比城墙厚的本事,现下知道是跟谁学的了吧,”夙云舟对纪长安许闲云道。“谁跟她混一起能不被带歪?”
“春衣不会,”许闲云下意识反驳。
苏琼华突的愣住,是了,她怎么就给忘记了,许闲云一直爱慕春衣,前世春衣为护她出南疆,死在了回大离的路上,许闲云跟疯了一样,求了圣旨攻打南疆,一打就是守在南疆两年。
所以在苏烨霖登基的时候,新月军群龙无首,被苏烨霖的人一一拿下。
她当时是没想过造反的,父皇驾崩那一刻,圣旨下来立苏烨霖为新帝的时候,她跟小阳孤立无援,走投无路,只想尽快出宫保全自身。
可是当时小阳身边的亲卫军却带领着新月军,以清君侧之名,斩杀了不少朝中拥护苏烨霖登基的大臣,这才导致她们姐弟二人被囚皇阁。
苏琼华突然有很多疑惑,比如小阳的亲卫军为何会突起造反,比如小阳与她明明被分开囚禁,他是怎么摆脱看守,到她这来的,毒酒又是谁给他备下的,以及到底是谁给小阳献策杀了她。
苏琼华,突然心惊,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疑云笼罩着她。
还有,前世直到最后,都没查出北阳王府的那场大火是谁放的...
“你在想什么啊?想的那么出神,”夙云舟看着苏琼华的食指在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的敲在桌上,便知道她在想问题。
苏琼华回过神“在想,许闲云觊觎春衣三年了还没得逞,许闲云该不会要孤独终老吧,”她挪瑜道。
没想到,许闲云先是黑脸一红,随即又认真的对苏琼华开口“我能等的,”
苏琼华微愣,转而一笑“要是等不到呢,”
“等待无非两种结果,要么就是她嫁作他人妇,要么就是她回头看到等待的人,但是只要一想到还有机会能等到想等的人回头看到自己,就足够让人甘之如饴,”
夙云舟开口,帮苏琼华刮去了茶杯中茶沫,往她面前一推。
“你蛮懂的嘛,怎么,听你这语气,你是有心仪的姑娘了,是谁啊,说来听听,”
苏琼华眼中迸发出八卦的神情。
夙云舟盯着苏琼华的眼睛。并未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他想看到的任何神情,他敛眸,拿起桌上的白玉骨扇,点住她的额头,将她推开。
“许闲云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听都听会了,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像个木头一样不开窍啊,”他露出嫌弃的神情,掩盖失落。
苏琼华耸肩“谁说我不懂的,谁喜欢我,我能不知道,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她就知道顾予礼喜欢她,喜欢的要死。
“那你说说,你知道的都有谁,”夙云舟挑眉,丹凤眼满是风情。
“不告诉你,”苏琼华小口的喝着茶,回味着茶香。
“真不愧是五十两一壶的好茶啊,还有没有茶叶啊,我给春衣带点,她爱喝,”
“就没见过你这样连喝带拿的,”夙云舟侧身看着他,似乎在打量他的脸皮有多厚一样。
“咱俩谁跟谁,是不是,”苏琼华死皮赖脸。
“半个月前是谁说的,要跟我此生不复往来的,这话被狗吃了啊,”
“被纪长安吃了,”苏琼华理直气壮。
“喔,这样啊,那就当被纪长安吃了吧,”夙云舟起身,准备去给苏琼华拿茶叶。
纪长安翻了个白眼,甚至都懒得怼回去,这俩一个哑巴一个木头,还好意思说他是狗,是狗起码会叫的吧。
夙云舟叫都不叫一声,还不如条狗。
四人闲谈小坐许久,苏琼华正百无聊赖呢,结果目光扫到楼下的时候,看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是小狸奴呸不对是顾予礼的马车,她眉眼一笑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苏琼华提着茶叶,拎起裙子就跑。
“诶,要不要我送你,”纪长安问。
“不用了,我蹭熟人的车,”说罢,头也不回的就下楼了。
夙云舟看着苏琼华消失不见的身影,他眉眼低垂,一双充满风情的丹凤眼透出无限幽怨。
“等她下回有空,想起我的时候,都不知道我死没死,”
“小没良心的,喝了我一百两的茶,拿了我一百五十两的茶叶,都不知道好好告个别,“他嘀咕。
纪长安眼观鼻鼻观心的喝着自己的茶,不花钱的就是香。
顾予礼休沐日一般都会去城内的书阁逛逛,也会巡视一下民情,去各处京官衙门处坐在公堂上喝杯茶,听公堂审案。
路过夙之阁的时候,他的视线被路边的泥人小摊吸引,怀抱兔子的少女泥人,摆在了摊位最显眼的地方,泥人的眉眼与某人颇为相似。于是便吩咐玄一买了下来。
玄一虽然觉得疑惑,自己的主子什么时候对这种东西有兴趣了,但看见摊主是个年过半百的妇人,还带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外孙时,当下也没乱想,只觉得是自己的主子善心大发,,当即就大方的给了半两银子。
为什么那么大方呢,因为夏花走后,月一居然破天荒的丢给他一袋银子,给他开心坏了。一下子贫瘠的钱袋子就变得鼓鼓的了,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太愉悦了。
于是他今天陪主子跑了一天,一句牢骚没发。
只是泥人递到主子手中时,他才觉得那个泥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哪里眼熟,便开始继续驾驶马车。
马车再次缓慢行驶,玄一突然看见一抹粉蓝的身影跳上了马车的边沿,一看清,居然是长公主,当下给他吓的立马一个急勒马。
“玄一,出了何事,”马车内,顾予礼询问。
“嘘,”苏琼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玄一下意识闭嘴,然后就在苏琼华进入马车车厢的时候反应了过来。
他主子是北阳王啊,嘘什么嘘,他干嘛听长公主的啊,当下就要出声,掀开车帘想要救主子于水火之中
结果看到车内的场景,手突的一抖,立马放下了车帘。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啊,他一生行善积德,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么一副要他命的场景,他现在求神拜佛,还来得及吗,他回去了主子会不会杀人灭口啊。
车厢里,顾予礼被晃了一下,出声询问玄一,没听见回应,便起身准备出去看看外面情况,结果靠近车帘的时候,一抹粉蓝色身影刚好进来,他正欲低头出去,而正进来的苏琼华,感觉到有人在附近,便惯性抬了个头。
二人贴在了一起,她的唇刚好印在了他的脸上。
玄一看到的便是他家主子被轻薄的这一幕。
顾予礼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无法动弹,他的瞳孔中映照的全是少女的模样。
苏琼华一开始是愣的,然后才意识到她把顾予礼给轻薄了,眼睛眨了眨。
温柔的气息,柔弱的睫毛,都在顾予礼的肌肤上点起了一团又一团的火焰,灼烧了他的脸颊。
苏琼华快速抽身,坐到了车厢的垫子上,亲都亲了,现在是她轻薄了人家,她能怎么办。她得想想,怎么开口,说什么,才显得不尴尬。
顾予礼意识到脸上的温热消失,才回过神,垂着眸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两人都低着头,一时间车厢寂静的落针可闻。
在马车外的玄一垮着个脸,谁来告诉他,他现在该干嘛,咬了牙,架着马车往北阳王府的方向行驶。
不管了,死也要死在自己家,他的床板下还藏着私房钱呢,死也要抱着他的银子一起死。
许久,就在苏琼华准备开口说一句你没事吧,却听见了顾予礼清冷沉着的声音
“微臣轻薄了长公主,明日一早,微臣,便进宫向圣上负荆请罪,”
她愣在了原地,等会,她是不是幻听了,谁轻薄了谁?
“不是,本宫刚刚没听清,北阳王说的是什么?北阳王能再说一遍吗?”苏琼华问。
顾予礼抬眸,看着她,极其认真的又说了一遍。“今日微臣轻薄长公主一事,是微臣之过,明日一早,微臣便会入宫向圣上负荆请罪..”
“噗呲,”苏琼华听清了,没忍住笑出了声,以前怎么没觉得顾予礼那么可爱呢。
这是为了她的名声,不要自己的名声了。当下她就起了逗弄心思。
“哦,那北阳王觉得,亲薄当朝长公主该当何罪呢,父皇会怎么罚你呢,”她声音慵懒。
“微臣既已犯错,圣上怎么罚都是微臣应该受的,”顾予礼眼眸如墨,渲染了万千星辰。
“那要是,父皇罚你跟本宫缔结良缘呢,”她笑问
顾予礼眼眸微闪,极为认真的一字一句道:“臣会负责,”
“本宫可是长公主,是要招赘的,怎么?北阳王还愿意入赘公主府不成?这可是灭了你北阳王府的香火传承,是为大不孝啊,”苏琼华眉眼弯弯。
顾予礼低头思索片刻,依旧是那双认真的眸子:“这是臣该负的责任,”
苏琼华托腮盯着顾予礼看,直到看到顾予礼抿唇低下头,苏琼华不解,他为何突的不愿直视她
许久,只听他说。
“明日臣会向圣上请罪,罚惩如何自该承受,如若长公主愿意,嫁娶也好,入赘也罢,臣都会负责到底,此生夫妻一双人,相敬如宾。”
他停顿,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如若公主不愿,臣领罚之后,会自请卸下官职,离开京城,远赴边关,此生不会出现在公主面前,”
原来,这个傻子以为,她不愿,看着他紧握的双拳,在竭力克制自己的颤抖,苏琼华眉眼含情,笑颜如花。
她靠近顾予礼,贴着顾予礼的耳边,吐气如兰
“本宫才不想跟北阳王相敬如宾,”
顾予礼心沉到了谷底,身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他从未如此失态过,他知道她不愿看他一眼,一切都是他的自取其辱,自欺欺人,可是当心被割开时,涌出来的疼痛,还是蔓延了他的全身。
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都在暂停,疼的窒息。他眼眶泛红,紧握的拳头松开,卸下了一身气力,像颓败的竹,再也立不起来。
罢了,那他便此生离京,远赴边关吧。
“我啊,想跟北阳王郎情蜜意,抵死缠绵,共度余生呢,”
温热的气息洒落在顾予礼的耳垂,尾音婉转,声音像勾子,勾的人心里发痒。
一石激起千层浪。
顾予礼抬头,呆滞的眸,眼眶还泛着红,前一秒因死寂而变得平静无波的眼,似是开始死灰复燃,有恍惚,有震撼,亦有星光,开始点缀星空,迸发出了光芒。
下一刻,他脸颊通红,像只乌龟一样,将自己龟缩在龟壳中。
“玄一,先送长公主回府,”他红着脸出声吩咐。
然后,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似是还在震撼中,久久没有回过神,他就那样,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像个木雕,无论苏琼华说什么,他都没有再说话。
“顾予礼,你理理我啊,”她娇软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听的他更是脸颊发烫。
“你说我说的好不好嘛,”她追问。
顾予礼十岁之后就得名师教导,知端庄廉政,守礼仪尊卑,从来没见过如此不知羞的女子,想起她在他耳边说的那句“郎情蜜意,抵死缠绵,”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腔跳出了。
许久,马车停缓。
“王爷,长公主府到了,”玄一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负荆请罪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既然北阳王觉得自己错了,就该好好补偿本宫,”
苏琼华起身,看着还坐在原地不动的顾予礼,笑的如沐春风。
“顾予礼,下个休沐日,要记得来找我,”她像个猎人,缓慢的引诱着自己的猎物。
言罢,便跳下马车离开了。
微风拂过车帘,车厢内,顾予礼怔愣片刻,抬手拂起自己的脸颊。
半晌,万年无波的脸上,出现了,突破冰层的温柔笑容..融化了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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