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解脱出来使他有了片刻的无所适从。就只在这片刻之中,那个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走上前来,和他并肩而立,她在他身侧站定,向着他的母亲,扬出一个异常灿烂的笑。
“夫人,”黎融面上带着笑意,向面前的女人微微躬身,遂又抬起头来,一双鹿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闪着星光,“允恭年幼时候很顽皮么?”又歪着脑袋,笑吟吟地望着欧阳克,笑嗔他道,“估计是这样,你也不告诉我。你小时候有多调皮,连夫人也说你从来不肯安定?”
黎融这张生得单纯柔弱,宛如一株细弱的,白色的小花似的面容,原已足够惹人怜爱,倘使再配上了笑容,便无害得好像一只年幼的小羊。须知道,欧阳克初见她时,正是给她这样的笑容所触动,方对她放下了心防。
故而,她与黄蓉都是美丽的,然而美丽之处,自有不同。
黄蓉美则美矣,然面上总带些攻击意味。
黄蓉在过分的宠溺和优渥环境当中滋生的骄横,并非黎融所有。
黎融这一生也没有享过黄蓉一般的福,父亲在年幼时酗酒,每每酒醉了,便对她和母亲动辄打骂,后来他父亲终于离开了,她随着母亲生活,然而她家里原本也不是大富大贵人家,母亲又是医生,遇上一台不大顺遂的手术,大有可能彻夜不能回家,于是她早早地学会忍耐。
她深知苦难的滋味,也明白从前已结痂的伤口再被撕裂的痛楚,于是加倍地温柔,加倍地小心,怀着异常单纯的心思,只是不愿意旁人也遭受到如她曾感受到的一样的痛苦。
这剔透的,恍惚如水晶般闪着光芒的,美好的心意,在爱人面前,更加倍了。
这样的善意,想必不需以言语发散,也可以缓缓地,使身边的人感受到吧。
除了时时会被欧阳锋触碰她心中惟一逆鳞外,她从来是堪称善解人意。
就像此刻,只言片语,诡妙狡黠的文字游戏,宛若一点点蜜糖,冲入无味的水中,将寡淡的水整个地缠绵出丝缕的天意。这些话,全然将他母亲的意思曲解,却令欧阳克感到一阵莫大的宽慰,好像一个久在仄室不得出的人,突然看见大门洞开,终于可以来到门外,将整个身体拥抱了外面那无垠的旷野一般。带着尚未全然散去的痛楚,他愉快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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