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下小小一丛兰草而已。那一格一格的架子上,也不见其他贵胄人家的商罍周鼎一类陈设,只是一堆一堆的书。说堆也不大恰当,那书本一卷一卷的,皆码放齐整,瞧得出主人对书的爱惜之意,只是如此打眼一看,委实很有些震撼,黎融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形容词,只得用上“堆”这个字眼了。
书橱之右,正临一面漏窗,用蝉翼纱糊了,窗檐上有一只素瓷盆子,里头栽着一株茎叶纤纤的寒兰。之下又摆一张素桌,笔墨纸砚一径俱全,上头还放两本未及看完的书,并同胡乱堆叠的纸张,多是提摹的汉隶。黎融走上前去,知他疲惫,便先搀欧阳克坐下了,一眼又见那字迹波折柔缓,运笔却亦干脆,再反观她自己用毛笔写得歪七扭八的字,心中便生出一种自豪的妒忌来。遂又信手翻一翻那桌上的书册,乃是一部《册府元龟》。她一挑眉毛,笑问他道:“这是你临行之前看的?”
欧阳克闻言抬眼,见桌上书册仍用青玉镇尺压着,遂笑道:“原也镇日无聊,不读书却做什么呢?不过聊以与书为伴罢了。”
她倏忽愣了一愣。
轻描淡写的话,仿佛却隐隐在她心里刺了一下。
一个人大多是在没有人可共倾诉,可共闲游时,才会求助于书籍,求助于书中人的。
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身边总不缺曲意逢迎者,甚至那些姬人——多少人围在他身边,然而他仍只可以求助于书籍,在书籍中寻找慰藉以逃避来自生活的责难。她又扫了一眼那摊开的书页,看见字里行间,都有纤小的字做了絮絮叨叨的批注。
她拉着他的手,倏然向他笑道:“如今我来了,你怕要将你的书冷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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