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伊思美,我出生时左眼就带着一块黑色胎记。
我爸爸姓伊,我妈妈姓思,家里人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胎记会消失,我会越来越漂亮,这就是我名字的由来。
事与愿违,由于眼睛上的黑胎,我时常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哎哟,这小姑娘眼睛好丑哦。”
“这么大块胎,好吓人哦。”
“真是个丑八怪。”
同学:
“你长大媳妇是伊思美。”
“你才是,你天天娶伊思美。”
从幼儿园开始我就不受同学们欢迎,他们时常欺负我,抢我玩具,打我眼睛,骂我怪胎丑八怪。
我经常哭,内心非常自卑,我以为上一年级的时候会好一些。
终于上一年级了,不想跟他们一起上学,爸爸给我转了学,我满怀期待的想要跟新同学们交朋友。
她们骂我怪物、丑八怪,他们也会抢我东西,有时候还一起打我,于是我又时常被欺凌哭。
渐渐的,我变得沉默,我也接受了这样的我,被人唾弃的我。
在那所学校上完一年级,爸爸又给我办了转学。
爸爸和妈妈很忙,他们很少有时间陪我,都是奶奶在照顾我,奶奶不太喜欢,她把我当空气。
爸爸妈妈唯一爱我的方式就是给我很零花钱,可我不想要,买的吃的玩具总是会被抢走。
我多么希望,他们也可以像其他孩子的父母一样,在我被欺负时,能陪伴在我身边,站出来保护安慰我。
三年级,我又转校去了其他学校,在这里,我遇到了一个也时常被欺负的人。
他脖子上两边都有很大的褐色胎记,脸型也不是很好看。
或许是觉得同病相怜,我开始接触他,我会给他零食吃,他跟我说了谢谢,我很开心。
往后的日子,我们也时常一起玩,虽然每天还是被人欺负,但是我有朋友了。
我以为我们的友情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但是从下学期开始一切都变了。
开学后,他开始跟欺负我们的人接触,他拿吃的、钱财给他们,他们的关系开始变好。
我知道只是表面,他们只是想要他的钱,可他却装作不明白。
在那些人的怂恿下,他跟我绝交了,后来也开始欺负我。
当我坐在位子上时,他抽我板凳,看着我摔倒摸着屁股,他会和同学们一起大笑。
他变得好陌生,变的和他们一样。
后来,我又转学了,我的内心开始变得麻木,我留起了长长的斜刘海,刘海遮住了半只眼睛。
即便这样,那些窃窃私语、欺凌和谩骂也从未停止过。
我已经哭过太多次了,已经没有泪水可流,我开始装作听不见,可越是这样他们就更肆无忌惮。
放学的路上,他们抢我书包,用脚踢来踢去,把我拖进小巷拳打脚踢,往我身上吐口水。
我的抽屉里时常出现垃圾,零食包装袋、沾有鼻涕的纸团、绿色肥虫子、脏的卫生巾。
除了这些,我也时常能在黑板上看到我的名字和丑画,在垃圾桶,我能找到丢失的书和笔。
我以为上初中会好一点吧,离远一点就好了,那是我最后的祈求。
即便是这样的我,也想象过童话中的白马王子能够出现拯救我。
上初中后,我已经习惯了那些谩骂欺凌,同为女生,她们对我更加过分。
上厕所时她们会往我的隔间丢纸团和卫生巾,有时候还会把我堵在隔间,拿烟头烫我的黑胎。
有一次,她们拿冲厕所的水往我所在的隔间倒,我浑身湿透,狼狈的离开卫生间。
刚出卫生间就不小心撞到一位其他班的班长。
他长得很好看,很受学校女生追捧,他关心的问我没事吧,要不要紧。
第一次被别人这么关心,我觉得好温暖,于是我喜欢上了他。
我经常去隔壁班看他,他身边总有很多女生,不过是那些女生要黏着他,我只觉得远远看一眼就满足了。
班上很多人都知道了,女生们把我堵在厕所打我,男生们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搓样。
这些我不在乎,我喜欢他的温柔。
后来他好像也知道了,不过他看我的眼神依旧没有厌恶。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我鼓起勇气写了情书,这封情书耗光了我所有的勇气。
有时候…我也厌恶自己,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明明没做错什么。
情书被抢走了,她们把我拖到厕所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带头的女生拿着我的情书在一旁念。
“杨宇轩,我喜欢你,从那一次你说了一些关心我的话,我就喜欢上了你,你应该也知道了吧,即使是这样的我你也没有厌恶。
我知道我很丑,可我真的非常喜欢你。
呵,你也知道自己长得丑,有自知之明就老实点,就你这样的,他不厌烦也看不上,即便我把这封情书交给他,他也不会同意跟你交往。”
“不要你们管!他喜不喜欢我是他的事情!”
那是我第一次反抗她们,她们有些诧异,没想到我还会反抗,她们反应过来,又把我打了一顿。
后来,情书还是交给了他,他也明确的表示了拒绝。
他说他并不讨厌任何人,现在是在学校,他的目标就是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的大学,没考虑过谈恋爱。
可后来,他跟我们班的班长开始交往了…
也对,我长这个样子,谁会看得上我呢。
初二以后,每在一个地方上一学期爸爸就给我转学,不过依然没什么改变。
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又转学了,去了很远的一个小镇上学。
我觉得终于能松口气了,终于要结束了,以后就可以不用读书了。
在那个遥远的小镇,我遇见了那个人,他的眼神平静,时常面无表情,相貌也很独特。
不能说是难看吧,就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记,是比较耐看型的,比我好一些。
在这里也还是经常被欺负,他们给我取外号叫独眼警长,黑斑狗。
那个男生也常被欺负,他们弄乱他头发,丢他书之类的,有时候还在一起讲他笑话,开他黄腔。
他有很多外号,裸奔狂魔,癞蛤蟆,木鱼疙瘩,他似乎对这些都不在乎。
他很平静,他很坚强,无论怎么被欺负都面不改色。
我就在他过道旁边的位置,他旁边没有人坐,前排的人也尽量远离他。
他看我的眼神很平静,不…他似乎看待任何人都是这样的眼神。
我开始对他感到好奇,后来有一次教室里没有人,于是我就把座位搬过去了。
上课时,他并没有很意外,还是如往常一样。
他喜欢涂写一些东西,我就看着他。
他除了上厕所一般都待在位置上,什么都不做,就平视前方发呆。
我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渐渐的,我开始对他有些好感。
有时我会把买来的东西给他,放到他抽屉里面,虽然下课总是被抢走。
他喜欢一个人坐在花园的偏僻位置,晚上我回寝室偶尔会遇到他。
有时候我会坐在他旁边,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好像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意外。
我试着靠在他肩上,他只是平静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又继续看着月亮,我觉得很安心。
吃饭的时候偶尔会在食堂遇到,我们会找偏僻的地方坐着吃,有时也会被同班同学看到,说一些坏话。
他们说我们是夫妻,他并不在意,好像什么都不能打动他。
早上离开寝室,我总会带一些零食,如果当天有体育课,体育课的时候我就会去找他,体育课站队也站在一起。
他喜欢坐在一处凉亭,树藤爬满了凉亭的顶上,有紫色的花垂落下来,他安静的坐在那里。
我会把零食拿出来分享,他还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拿。
“一起吃吧。”我对他说。
“可以吗?”他问。
我点头同意,于是我们一起吃零食。
他不喜欢睡午觉,有时候我就趴在桌子上看他。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平静,那不是懦弱,他并不会惧怕他们,连作业没做好挨打时也面不改色。
他好像是习惯了一样,我从他眼中看不到任何情感变化,就好像他生来如此。
学校办运动会的时候他不会去凑热闹,仿佛什么都不关他的事。
运动会举办的时候,同班同学都拿钱买东西去操场吃,他会安静的找无人的地方坐着。
来到这边以后,虽然还是会被欺负,但相比其他地方真的好了太多,或许是大多欺负都落他身上了吧。
我买了零食去找他,他就安静的坐在花园那个位置,我们一起吃零食,吃了零食我会靠在他的肩上。
花园外面来了几个?着学生会袖章的人,还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我们就被带走了,好像是说抓情侣的。
我们被记了名字,他什么都没说,连解释也没有,好像什么事都不在乎。
我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结束,记了名字后也没太在意。
运动会结束了,我们班成绩还不错,所有人都在鼓掌庆祝,除了我和他。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结束,一些校领导开始讲话,上周开运动会那些被抓到的情侣全都要被喊上去亮相,我心里很慌。
我听到了他的名字,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只是平静的往前走去,随后就念到了我名字。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上去的,台下很多双眼睛都盯着我们,全是窃窃私语。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时,我扭头看向了他。
他眼神平静的注视着远方,我深深的被感染到了,或许我该像他一样吧!
因为这件事,同班的还给我们做了结婚证。
‘结婚证’在当时好像是骂人的,他们之间开玩笑也会做,比如谁谁谁跟我结婚,谁谁谁跟他结婚,他并不在意。
再过几个月就要考试了,有一次晚上我又在花园遇到了他,我坐在他旁边。
过了好久他说:“我请你吃东西吧。”
我们之间很少说话,这可能是他说过最长的一句,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我身体止不住的站了起来往小卖部走去,他也起身跟了上来。
他似乎很节省,有时候在食堂吃饭都没看到他,他基本不买零食,我从没看见过他去小卖部买过零食吃,别人拿零食诱惑他,他也不为所动。
他卡里面有很多钱,五百多吧,他买了好多吃的,不巧被一个同班同学看到了余额,不过他没有请他吃东西。
后来应该是寝室的人也知道了,一天中午吃过饭洗碗时,他们把他堵住,我帮不上忙默默的离开了。
那天中午他们好像没拿到饭卡,他们坐在一起商量着要揍他,他还是面不改色。
说起来,我从没看他笑过,也没看见他哭过。
我觉得我该做些什么,我不想看着他被欺负。
下午,他没去食堂吃饭,我在食堂找到了他们几个,我说晚上把饭卡给他们用,让他们不要再欺负他,他们同意了。
那天晚上下晚自习,他坐在位置上坐着等着被带走。
那是怎样的魄力呢?为什么不逃呢?明明是男孩子。
我的饭卡被刷光了,我回去了,在花园遇到了他,或许他是有所察觉吧,坐了好久,他说请我吃东西。
又买了好多东西,我们一起吃了,往后的一段时间,我俩受到的欺负也少了。
快要考试了吧,要拍大头照,毕业证和考试的时候用得上,每个人都要拍。
当时要撩头发拍,好多双眼睛看着我,我想起了很多不堪的经历。
拍完照后,我捂着脸跑回了教室,他们嘲笑我,我忍不住哭了。
星期天放假回来,有时候会在校门外遇到他,他背着一个很旧的书包,平静的往学校走去,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我请你喝奶茶。”
他什么也没说,应该听到了吧,因为我声音有些小。
我给他买了一杯草莓双皮奶,我买了一杯烧香草,我们边走边喝。
后来照片发下来了,有二十张吧,他们相互交换夹在日记里,写下对方的名字和企鹅、电话,说是留个纪念。
有人抢了他的,撕掉了一半,还有人抢了我的,只撕了几张。
他们用我们的大头照做了结婚证,我趴在桌子上没有哭,心里莫名的有些开心,应该是开心吧。
在他身上,我也慢慢找回了自信,忽然觉得,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也挺好的吧,只是就快要考试了。
考试我被分到了其他班,他被分到了高中楼那边,也就是在操场那边,离这边有一段距离。
考完试了之后要举行毕业典礼,当时需要我们自己筹备钱买晚会上吃的东西。
我们班上有七十多个人吧,每人要上交一百。
他好像没有零花钱,或许是来学校的时候用了吧。
他开始拿饭卡里面的钱换现金,反正在学校现金也不怎么用得出去,有人跟他换。
班上有些人会拿现金让走校生带一些外面的东西进来吃,跑路费就给一元钱。
学校不让从外面带东西进来,所以他们买了东西会藏在衣服里。
有时候还是会被没收掉,我们班的那些人好像还没被抓到过。
晚会时,他们把桌子摆成圆环,我俩就坐在教室后面靠墙的位置,他们不太喜欢挨着我们,所以我们左右两边都隔了一人宽距离。
我俩挨得很近,零食这些是由两个人统一发的,他们没有偏见,我们也拿到了同等多的零食。
他吃的很快,我会把我的分给他一些,等毕业晚会结束,我俩被留下来打扫卫生,地上很多的零食包装袋这些。
一直打扫到很晚,我俩抬着垃圾桶一起去倒垃圾。
远远看去,除了我们班教室灯还亮着,其他班全熄灯了,应该都走光了吧。
倒了垃圾,我要收拾东西,他自己先离开了。
收拾好东西回寝室,在回寝室的路上花园遇到了他,他还是坐在那张长椅上。
我坐在了他旁边,过了很久,我率先开的口,我说明天就回去了。
他只是应了一声,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比这一学期所有话加起来还多。
在聊天中我也了解了一些事,他没有零花钱,每周走路来回上学,他也没有手机,家中只有他爸爸,他爸爸经常揍他。
我问他不回寝室吗,他说寝室门关了,想去买一些东西吃小卖部应该也关门了。
我起身离开了一会儿,我回了一趟寝室,把所有的零食都拿了出去,寝室的大门也关了。
他躺在长椅上睡觉,我就把吃的放在他头顶处,他坐了起来,问我干什么,我说吃的,一起吃吧。
我们一起吃了东西,垃圾就装在袋子里面,吃完一起拿去垃圾桶扔了。
晚上有点凉,我就靠在他肩膀上,他什么都没说,我们就这样一直坐到很晚。
半夜,实在有些困了,我去对面不远处的长椅上躺着睡觉。
他还坐在那里,我看了他一会儿,他也平静的看着我。
晚上偶尔会被冻醒,他跟我一样,所以早上我们很早就起来了。
我坐在他旁边,一直等到太阳出来我才起身离开。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这半学期以来我觉得跟他相处很舒服,虽然我们之间很少说话,但感觉待在他身边就很舒服。
我回过头,阳光洒在他脸上,能看到金色的绒毛,我说再见吧,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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