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睛却是生得黑又亮,他怯生生地看着重耳,也不敢乱动。
重耳并不催他,却是故意将吃饭享受的表情做得很夸张。
肉香味飘到了小孩鼻子里,对陌生人的害怕还是抵不过饥饿之人对食物的向往。
于是小孩下了床,躲避着重耳的目光奔到饭桌前,伸出双手去抓起面前的羊肉片,一手往嘴里塞,一手往胸前衣袋里藏。
重耳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一下也没了食欲,就放下了筷子。
“没关系的,我已经吃饱了,你要是能吃下,这一桌都是你的。所以你可以慢一点,小心噎着。”
小孩的动作在重耳和缓的声音里慢了下来,他开始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偷偷去看面前的贵公子。
重耳回以他淡淡的笑。
桌上的饭菜基本全清,小孩放下空空的汤碗,抬手擦去嘴边的汤汁,在重耳面前跪了下去。
重耳有些意外,但也没立马就扶起。“为何跪我?”
小孩指指空饭桌。
“你叫什么名字?”
“介之推。”
“饿很久了吧?”
介之推点头。
“你为什么要把肉菜往怀里藏?”
介之推闻言有些害臊,脸也红了,他捂着怀里的食物, “想带给阿娘,阿娘病了,也很久没有吃饭了。”
重耳想起带介之推上马车的时候,介之推喊的那两句娘,原来是因为挂念没被带上的阿娘,不是认他做娘。
有点尴尬呢。
“你阿娘在家吗?那我再派人把你送回家如何?”
介之推低下头,“我和阿娘没有家了。”
介之推一行人是为躲战乱逃到晋国的,本来举家逃难,一路上经历几次抢劫和染病,父兄和妹妹都死在了半路,只剩介之推小小年纪带着重病的母亲四处乞讨,流落荒野。
与重耳的遇见也是因为走投无路,介之推见路边有半熟的果子,便提前将母亲藏在草垛里。
他想趁没人的时候偷点果子垫肚子,可人还在树上,便听见重耳的车队声,他害怕是主人家,慌不择路想逃,结果一头从树林里钻出来就撞上了重耳的马,挨了马一脚。
听着介之推用平静的语气讲着家破人亡之事,重耳心生怜悯,想了想,他问道:“你还有能证明你身份的户帖吗?”
介之推摇头,在填饱肚子都艰难的时候,户帖什么的都成了身外之物,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弄丢了。
“既然这样,若你愿意的话,我派人跟你回去接上你的母亲,你俩就跟我走吧,我给你们一个身份,给你们一条活路。”
介之推不可置信地看着重耳,能得饱餐一顿对他来说已是莫大的恩情,可眼前的人告诉他,还能有一条活路。
介之推无言恩谢,只重重地对重耳磕了个头。
“噢忘了介绍了,我叫重耳,是晋国的二公子,此去蒲城,蒲城是我的封地。”
介之推虽是乞讨人士,却也知道晋国公子是他究极一生都不可能与之有联系的贵族人,他一时不知作何应对,“我…小…小人叩见公子……”
重耳将介之推扶了起来,笑道:“你不必习得这些规矩,你年纪尚小,目前我还没有想到给你一个什么职位,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你的母亲,养好自己的身子。”
“至于称呼什么的,”重耳淡然一笑,“以后可能也回不去王宫了,别太当回事,就自称‘我’吧。”
“好,我谢谢你。”
“……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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