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男儿一生从未流过半滴眼泪,可看着夫人的模样,心疼得快要哭了出来。
“你是在怪我吗?要用离开我的方式来惩罚我。”他轻轻地磨挲着广乐的手指,“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因为外人疏远了你。先前的事情就当它过去了,以后我们还好好的可以吗?”
“我还像最初那样,什么都与你讲。”
“我每日下了朝都来与你一起吃饭好不好?”
“孩子们都大了,其实现在最应该是我们相扶着生活了,你好起来可以吗?”
热泪砸到广乐的手上,她微微睁开眼,扯起嘴角对嬴任好笑了笑,“夫君来了。”
“是我来了,”嬴任好见夫人醒来,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他将广乐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对不起,我来晚了。”
广乐也心有一丝愧疚,她声音嘶哑,说话都极其费劲,“是我对不起夫君,我看不到夫君雄霸中原的那一天了。”
“不会的不会的,”嬴任好不知道是在安慰广乐还是在安慰自己,“大夫说了你只是过去几年有些烦恼,如今我们解决掉烦恼,你定会好起来的。”
广乐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是知道的,这就是我最后的时日了。可是我还有些事情放不下,夫君一定要答应我。”
嬴任好只觉得鼻子酸楚,“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当时答应简璧与圉成婚还是太草率了,后来我观察了一段时间,圉不一定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你多为简璧操点心。”
“简璧是我的女儿,我会的。”
“子罃虽是太子,无奈能力有限。文韬武略上他必然不如夫君,身为儿母,惟愿儿安康,还希望夫君莫要苛责于他。”
“我会保证他一生安然的。”
“弘儿年纪还小,以后没了我照顾,你要多抽出时间陪陪他。莫要让他像我弟弟那般,苦楚的长大。”
“不会的。有我在,没有人敢让我的孩子受半分苦楚。”
还牵挂的人都交代完了,广乐也确实相信嬴任好会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去践行。
“这些年夫君为我做的事情我都记在心里,身为国君却只有妻子一人,想来夫君也受了不少嘲笑吧。”
“哈哈,”嬴任好笑着,只是那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你要是不好起来,我定会一口气娶十个妃妾,不,娶二十个,看谁还会嘲笑我。”
广乐听此倒是轻轻地笑了,“那便是最好了。”
“不说这些了好不好,我从现在开始一直陪着你,等你养好身体,我悄悄带你去曲沃好不好?”
广乐一直忍住没掉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绷不住了。
他还记得。
广乐嫁到秦国多年,她修己身,宽宏待人,尽力做好一个国君夫人应该做好的所有事情。
许多东西她都不曾跟嬴任好讨要,但是在申生死后,广乐跟夫君提过一次,有生之年想回一次曲沃,跟母亲和弟弟说说话。
那是在她嫁到秦国之前,对她来说最为重要的两个亲人。
其实当时嬴任好也很想答应她,可是他们的身份限制,他很难去实现这个看上去很小的请求。
一忽视,便是这么多年。
“没关系。”广乐的眼泪夺眶而出,划过她憔悴的脸,“我这就要去寻他们了。”
“不说傻话,”嬴任好慌乱地给广乐擦着泪,“咱不说傻话。”
“夫君依旧心疼我,”广乐握住嬴任好的手,将之捧在怀里,安然地闭上了眼睛,“我没有遗憾了。”
广乐走时,嘴角是带着笑容的。
她说完了她想说的话,最后躺在夫君的怀里故去,也算得上是一个好的结局。
只是可惜,若是早日解除掉矛盾,他们本该有更好的未来。
此年初冬,秦公夫人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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