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是我们当前首要的敌人?”
他没有谈及复杂的社会底层的经济运转对社会结构与人的意识的影响,其实他自己也半懂不懂。
但是说到这个地方,已经足够夏瑜做出判断。
夏瑜立即道:“上层的官吏与他们的狗腿子是最凶恶的敌人,对起义的镇压往往都是他们完成。”
“他们不可争取,是需要毫不留情地消灭的敌人,倘若他们存在,那革命就会存在危险。”
“但是城里的白举人,未庄的赵家、钱家这一类人都是墙头草,不会铁了心地跟着满清送死,在革命的大势到来时,他们便会随之摆动,也许可以争取。”
徐真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啰嗦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教会夏瑜从利益角度去分析敌我关系。
既然夏瑜已经具有这种思维,说明他的努力已经成功了一半。
只要继续引导,夏瑜就会走向他希望的道路。
于是徐真问道:“未庄最大的一个群体你却放在了最后谈及,是故意忽略他们么?”
听到徐真那么说,夏瑜便知道徐真指的是哪些人。
他解释道:“不是故意忽略,未庄的农夫均有些排外,我还没有找到机会和农夫交谈……”
想起他远远见过的一些农夫,以及在酒店接触过的闲人,还有在县城内看到的诸多形形色色的农夫,夏瑜直言道:“依我看,这些人只关心眼前的那点利益,不知晓家国大义,也从不关心什么是大义,满人来了,他们就让满人统治……”
“他们麻木又愚昧,且又胆小,一个底层官吏就能吓得他们魂飞丧胆。”
“论热血,他们不如会党,论家国情怀,他们不如青年学生,甚至还不如开明的旧知识份子……”
他最后下了一个结论:“我不认为他们是能支持革命的力量,但是我认可徐先生的话,认为他们是可以争取的朋友。”
“只要他们站在我们这边,那么革命就会顺利很多,但是以他们的麻木程度,不过这也很难……”
“都说赵家、钱家是墙头草,我看他们也是墙头草,谁的势大,他们就会跟谁。”
徐真摇了摇头:“结论不要下得太早,否则就会显得武断。”
夏瑜正要说话,徐真却打断了他:“你近距离接触过一个农夫么?”
“你知道他们过得是怎么样的生活么?”
“你知道他们多少人能吃饱,多少人吃不饱么?”
“你知道他们当前最关心的问题是什么吗?”
夏瑜茫然摇头。
他家里虽然是一贫如洗,在他入狱时,他母亲连贿赂看守他的狱卒的钱都没有,但他好歹是在夏家长大,天生就与底层的农民有一定的距离。
他自认为对那一群体足够了解,但是徐真那么一问,他发现自己好像说不出多少东西。
再一想,自己认为了解的东西好像大多是刻板印象,不少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东西。
徐真教训道:“没有实地探查过,不了解情况,怎么能轻易下定论?”
夏瑜有些脸红:“是我太武断了。”
“那就去调查他们的情况,回来再和我说这一群体。”徐真远远指了指赵家客厅,“你是一个外人,未庄的人当然会防备,有了他们帮助,你能知道更多的东西。”
“有些东西也只掌握在他们手上,比如未庄共有多少户,多少口人,多少人在他们手上租地过活,多少人欠他们的债。”
夏瑜起身,又对徐真行了一礼:“多谢徐先生指点!”
“去吧。”徐真鼓励道,“调查清楚,再来和我谈谈这个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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