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冷静分析说道:“江波虽然这些年,在道上不怎么冒头,但毕竟资历摆在那,老鼠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再说了,老鼠事先不知道咱们要搞他,他没理由不来,至于摆酒的地点,十有八九在东方饭店。”
对陆峰这个说法,我很认同。
但很快,又有一个顾虑,从我心里冒了出来。
“峰哥,这么搞,岂不是把刘东方和江波都得罪了?江波给儿子办生日宴,咱给他上眼药,老鼠在东方酒楼出事,刘东方不得恨死我们?”
透过面包车的中央后视镜,我又一次看见了陆峰冷峻得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神,他沉默一会,幽幽说道;
“而今是打流,不是排兵打仗,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当年宋老虎在江陵只手遮天,我如果有半点迟疑,就没有我陆峰今天,两个月前,刘八斤两兄弟在五溪被老鼠抓住,黎波不肯帮忙,在那种情况下,我若犹犹豫豫,他俩还能完整回来么?”
我无言以对。
宋老虎的时代,我没有经历过,但刘八斤和刘彦明在五溪被老鼠摁住,这事儿让我记忆犹新。
两个多月里,我不止一次的回想起这件事,我不止一次的想,假如我是陆峰,刘彦明的兄弟被仇家摁住了,我会怎么做呢?我能不能做到陆峰这样的义无反顾呢?
也许会,也许不会...
一无所有的人不会畏惧死亡,那是因为他失去的少,无非就是回炉重造罢了。
物质充盈的人牵绊太多,那是因为有太多的拥有,难以割舍。
陆峰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说道:“福祸就看正月初九这一天了,心放宽点,如果真出事了,那就是命。”
……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年关越来越近了。
乡村和县城里,也热闹起来了,小孩子买着一毛钱一盒的划炮,在鞭炮声中,嬉笑追逐,大人们也紧锣密鼓的备着年货,所有的愁容,也在这几天,尽数消失不见。
刘八斤回去过年了,有一大家子亲戚的刘八斤脸皮很厚,已经快22岁的刘八斤,每次过年还能收到上千块的压岁钱。
宋哲也回去过年了,宋哲家远没有刘八斤家殷实,但宋哲却是家族的骄傲,一些不明就里的亲戚,还以为宋哲在镇政府上班。
转眼,县城里,就剩下了我和羊克,以及依旧在医院躺着,没法下床的刘彦明。
又过了两天,除夕前一天,羊克也回老家陪他奶奶了。
整个城市仿佛一夕之间,就空了下来。
我也想回家,几天之前,我悄悄的回去过一次,那个下午,我在外婆家的院子门口站了很久,我喊着外婆,她置若未闻,我在院子门口一直站着等到天黑,直到那扇被岁月腐蚀的木门关上,也没等到外婆喊我回家。
我不确定,外婆是否真的无情,但我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家离我越来越远了。
也许,95年4月26的那个春天,从我在东方饭店正式拜陆峰做大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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