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了吗?”
北方的一个小镇本来是云端月寻好的落脚点,西境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了。
“不去啦!”云端月爽朗一笑:“左右已经离开,去哪不是去?听说你的老家就在西境那边,我早就想见识了,如今正好。”
云端月待在云国两年都快抑郁了,现在终于离开,一切烦恼也随之而去。
“啊——!!!!我们自由啦!”她忍不住双手拢在嘴边,放声大喊。
放眼望去,俱是万水千山,碧空如洗,比人心幽暗的皇城好了太多。
一时间,回音传遍山野。
一旁的夏花惊呆了,这还是那个矜贵自持,高贵疏离的五公主吗?
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释放天性的云端月注意到夏花吃惊的眼神,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那个循规蹈矩,唯唯诺诺的从来不是她。
门罗从惊讶中回神,也哈哈大笑道:“原来殿下也有江湖儿女的豪迈飒爽的一面。”
云端月咧嘴一笑:“那是你不了解我。”
说着,弯腰钻出车厢,她大大咧咧坐在车架上:“而且都说别再这么叫我了,再叫打你了。”
门罗往一旁让出些位置,挠头:“殿下的名讳……属、属下不敢……”
见他实在叫不出口,云端月揶揄,“出息,看在我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计较了,以后可别再叫错了。”
门罗红着脸点头,云端月一拍马屁股,马车立刻提速,她向后仰倒差点摔个四仰八叉。
夏花吓得扶住她,即便这样,也不妨碍云端月开心不已的大笑大叫。
完全没有一点少女的矜持守礼。
门罗毕竟还是少年心性,人前装作冷酷的侍卫,荒郊野外没了别人后,跟着云端月有样学样。
他一骨碌从车架上站起,手拢在嘴边大吼了几声,欢快的像个撒脱的小狗。
余光瞥到一旁沉默的夏花,云端月一把搂住她肩膀:“来,你也喊一声试试,保证心情舒畅。”
夏花红了脸,想挣脱又不敢:“这、这女人怎么能像男人一样,于理不合……”
“哪条规定说女人不能像男人一样活得自在了?”
云端月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的蔫坏:“放心,我可不会像管教嬷嬷,拿着藤条教你‘笑不露齿’。”
夏花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在云端月的“怂恿”下,跟着她小声地喊了几下。
从一开始的应付小声,到喊出口后,挣脱桎梏的心情开阔,夏花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见云端月和门罗跟猴子似的“两岸猿声啼不住”,她气沉丹田,一闭眼,握拳大声呐喊起来——
“啊——!!!”
这一声喊出后,夏花只觉得自己心中猛然一松,似乎从什么当中解脱出来一般。
云端月和门罗望着她,惊讶地合不拢嘴。
夏花有些紧张:“怎、怎么了?”
她是不是喊的太大声了?公主不会嫌弃她了吧……
“哇,看不出小夏花还是个女高音!”
下一瞬,没有等来训斥,却等来了云端月惊喜的夸赞。
公主又说些奇怪的词了……
夏花不知道什么是“女高音”,却能听出这是一句夸赞。
一时间整个人像是煮熟了的虾子,羞耻的同时,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口胀热。
管教嬷嬷从小教导她们这些小宫女,说话做事要谨小慎微。
即便做的好也没有奖励,做的不好,便会得罪宫里的贵人,轻则掌嘴,重则丢了性命。
从小到大,她目睹过太多次得罪皇权后,凄惨的求饶和血腥的下场,见识太多,从一开始的惊惧到之后的麻木,每个人都像是活在沼泽里,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丈深渊。
后来被分配到五公主的宫里,比起没了前途的失落,她更多的却是庆幸。
听说五公主很是懦弱,别说对下人打骂体罚,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所以当看到春花得罪五公主的下场后,她害怕极了……
害怕有一天,自己也变成池塘里死不瞑目的尸体。
可是……她好像错了,五公主似乎和那些吃人的贵人很像,却又完全不同。
但至于是怎么个不同,她没读过书,说不出个所以然。
如今,望着云端月明媚张扬的笑靥,她和门罗才意识到,殿下……她好像真的很开心,开心到——
脱下了那层伪装成无情冰冷的铠甲。
马车载满欢声笑语,摇摇晃晃远去。
这时,树梢微动,露出一双盛满阴郁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直勾勾望着,灼热的目光几乎要透过薄薄的木板,钉在那人身上。
他默默跟在后面那么多天,她从来不曾分给他半点目光,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棵杂草。
远远的,微风裹着欢笑声灌入耳中,心中窒痛,一时间让他无从分辨是嫉妒还是怨恨。
他并没有发现,眼中流露出的只有落寞和悲伤。
闭上眼,少女的一颦一簇仿佛还在眼前,曾经向他显露的那点柔软,她宁愿给任何人,也不愿意再给他。
为了她,他可以满手血腥,凡是欺她辱她的人,即便是自己的属下……皆殒命在他手上。
他也可以违背本性,不再沉溺杀戮,极力隐藏自己日益扭曲的爱意。
不奢望她也对他有同等的感情,他只想在她身旁多待一刻,乞求她的一点眼神和施舍的温暖。
可是这一切,在曲慎回来后全都化为泡影。
就因为他杀了那个男人的家人,她就不要他了?
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她爱的人不是他。
三年来朝朝暮暮的陪伴算什么,终究比不过曲慎的一星半点。
心口上,被温度熨贴的画像被他叠的整整齐齐。
那是他曾经从云端月书桌上偷来的,哪怕后来知晓是个误会,也被他好好珍藏着。
纸张的边角摩挲着他的胸口,如同一把尖刀在凌迟着他的心脏。
偷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
剧烈的头痛倏然袭来,阿律耶闷哼一声,大掌捂着额头,脖子上的青筋狰狞显露。
头痛欲裂的时刻,他依旧死死盯着路的尽头。
如果能忘记……那他宁愿不再记得她给予的任何……
抖着手探入怀中,里面是压制蛊虫的药,手指按在瓶口,却迟迟没有动作。
下一刻,身体摇晃,他一脚踏空,从高高的树梢上一头栽了下去。
树下是高山悬崖,以及,湍急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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