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安在哪?
这事还得从她刚到承乾宫说起。
见了梅瑾萱后,她的确去偏殿待了一阵。
但是在月亮东升后,素晴又带着她,趁启祥宫的人不注意,从侧门悄悄溜走。
现在,她正在太监宫女养老的北三所中,一处偏僻严密的院子里。
而昨天梅瑾萱说要请的人,则是此时在偏殿里平安生下孩子的妇人。也是启祥宫人中午瞧见的,进了承乾宫的孕妇。
梅瑾萱这一招偷梁换柱,就是故意设了套子,等着贤妃往里踩。
今天,楚清安动了胎气,猝然临盆。
梅瑾萱第一时间叫了齐居正,就是为了让齐居正给偏殿中的妇人开上一剂催产药,让其同时产子。
北三所那边,梅瑾萱自认可以一手遮天,但是她更知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为了防止贤妃钻出孔子,所以她用明修栈道之计,把贤妃的目光全部吸引到承乾宫这边。
这样,北三所那边自然无虞。
不过现在贤妃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楚清怡事情瞒得不错,再加上世人的观念——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的孩子是外人,不可继承家业。
所以,贤妃并没有把承嗣的事往楚清安身上想。
此时只以为,这个不认识的妇人就是楚清怡找来的,宁安侯的情人,她刚生下的孩子就是宁安侯的遗腹子。
打定主意,贤妃断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她打量着那女人孩子,就要上前,可是梅瑾萱时刻都在关注她。
见她一动,抬臂横在她身前。
贤妃斜眼看过去,梅瑾萱面若寒霜,不怒自威。
贤妃现在也已经冷静下来。她不再轻易被激怒,反而心头百转,瞬间有了主意。
“贵妃娘娘既然这么护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那贵妃不妨说说,这女人到底是谁?省得引人误会。”
贤妃知道,跟梅瑾萱硬碰硬是不行了。刚才混乱的时候,都没成功,现在更加不成。于是,她迂回起来,不再执着去接近女人,反而问起了她的身份。
这是一个陷阱。
梅瑾萱要是坦然承认,这人是宁安侯的外室情人,那贤妃就可以给她扣上一个干涉前朝,后宫干政的罪名。
而如果梅瑾萱不承认,那就更好了。
梅瑾萱前脚给这女人安上假身份,后脚她就闹到陛下面前。她倒要看看,宁安侯府之后,还怎么说这孩子是宁安侯的!
贤妃可谓是心思缜密,智计过人。
只可惜,梅瑾萱技高一筹,让她从第一步就踏进陷阱。今日,只能一腔算计付流水,失败告终。
梅瑾萱余光瞟到无声无息出现在人群最后的秋水,心知楚清安已经顺利产子。
此时月亮西移,一根弦月出现偏殿门口正中间的天空上,门如画框,天似画布,月光皎皎便是画家最精妙的一笔。
如此无云晴空,的确衬得上今夜的喜事。
梅瑾萱舒出一口气。
不用跟贤妃拉扯废话,她整个人明显欢快不少。把手放下,梅瑾萱看着贤妃,今晚头一次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
“贤妃想知道这女人的身份?本宫可以告诉你。”
贤妃见梅瑾萱表情轻松,噙着抹嘲讽的笑意,心里咯噔一下,暗觉不好。果然——
“这人是于嬷嬷的女儿。于嬷嬷,贤妃应该也见过。曾在先皇齐昭仪宫中服侍,陛下养在昭仪膝下后,于嬷嬷对陛下关怀细心。后来,陛下封王建府,于嬷嬷跟随陛下出宫,还做了端王府多年总管。”
“前两天于嬷嬷求到本宫这里,说她女儿这一胎怀相不好,极为凶险,请本宫赐个太医救命。虽然于嬷嬷在陛下登基后,就得了恩典,回家相夫教子,但情份还是在的。于是本宫为求保险,就让她女儿入宫,在承乾宫偏殿住下,直到诞下麟儿。”
梅瑾萱说完前因,目光凉凉扫向贤妃:
“贤妃娘娘要是不信,自可闹去陛下面前。本宫这里事忙,你就不要再打扰了。”
贤妃脸上青白一片,她心里知道,她的满腹算计都落了空。
梅瑾萱既然敢让她到陛下面前验证,自然不会是胡编乱造的身份。而真正的宁安侯遗腹子,估计早就被她藏到了别处。
她现在要是还不明白自己被耍了,她就是空长了个脑子!
贤妃心里恨得要吐血,但她不肯就这样认输。
她强撑着质问:“贵妃娘娘何等金尊玉贵,让一个下人的孩子进到承乾宫生产,也不怕污秽之气冲撞了娘娘!”
梅瑾萱这时候倒是风度翩翩起来,她整整衣袖,和煦一笑:
“陛下年少艰难,肃王霸道,安王虚伪,更别提宫里的两位更是嚣张。此等逆境之中,如于嬷嬷这般忠仆之于陛下的功劳,贤妃当然不能理解。”
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更不用说天子御前的奴婢了。
如现在的刘宁海,哪怕之前猖狂如淑妃,都得敬上一二。何况是照顾过幼时的陛下,还在夺嫡之中出过力气,可以算是从龙之功的老嬷嬷。
而梅瑾萱不仅是在说于嬷嬷的体面,更是在说,如于嬷嬷、她自己这样和皇帝共过苦的人,是贤妃这种后来人,一辈子都及不上的。
贤妃也听出了梅瑾萱的言外之意,嫉恨得快把自己的一双红唇咬烂。
心知再纠缠下去,也是自己没脸。
贤妃果断转身,冷呵下人:
“回宫!”
“等一下。”
可没想到,贤妃此时退败要逃,梅瑾萱却不愿放过她。
梅瑾萱的目光从贤妃身上开始,一个一个逡巡在启祥宫众人身上,最后又落于贤妃。
“贤妃今日好生威风,闯本宫宫闱,目无尊卑,以下犯上!”
梅瑾萱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楚,砸得贤妃脸上恼怒褪去,转为苍白。
“我不是!臣妾只是担心……”
“够了!”
梅瑾萱打断贤妃的话:“是非黑白,不是靠你秦瑜一张嘴就能歪曲的。贤妃巧舌如簧,但尔等着实不配浪费本宫的时间!本宫还是那句话,本宫懒得听,到陛下面前再分辨吧。”
这话说得,把贤妃的脸面毫不留情地都扒了下来。
一句“不配”,在启祥宫宫人面前,让贤妃的尊严荡然无存。
但贤妃这时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她更关注的是梅瑾萱后面的话。
上一次“到陛下面前分辩”,让贤妃失去了统管六宫的权柄。这一次又出这话,不由让贤妃心上一紧。
如果今天能如她所愿抓住梅瑾萱的把柄,或者能断了宁安侯府的爵位传承,她就是受罚也值得。但如今……
贤妃心如擂鼓,手掌握紧。
她脑子里把今晚的事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吐出一口气,放软了身段。
“是臣妾之过,请娘娘恕罪。”
说着,她就朝梅瑾萱直直跪了下去。
“娘娘,臣妾真的不知有外人入宫,所以一时惊诧,才失了分寸。臣妾刚刚冲撞了娘娘,只是因职责所在,绝无半点对娘娘不敬之意。若娘娘要责罚,臣妾绝无怨言。臣妾在这里,向娘娘赔罪了。”
说着,双手交叠抵着额头,微微躬身。没有拜下去,只是行了个半礼。
她面目转换之快,让梅瑾萱都始料未及。
这一认错,让梅瑾萱后来连用三个词赞道:
能屈能伸,以退为进,不失风骨。
但梅瑾萱也不是任由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她既没有继续得理不饶人的斥责贤妃;也没有被她的话架住,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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