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肖家除了最小的这一辈,都是市侩精明的老狐狸。肖澜声满腔热血、一腔怒火,但肖家的其他人可不一定如他一样。
他们,更看重得失算计。
李惑认同点头。他没有思考太久,拍板定夺:
“好,此事就交由贵妃处理了。到旁边的德仁殿,召肖梁玉和虞氏一起入宫。”
地位不同,所面临的约束也不同。
再加上南平皇室本就崇尚汉唐之风,所以李惑便让梅瑾萱在两仪殿旁边的德仁殿,一起见肖家夫妇。
虽略有出格,但既然皇帝开口,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而李惑则是担心虞氏一介妇道人家,说话没有力度,回家无法说服肖澜声。故而,让肖澜声的祖父一起进宫听训。
这,也正对梅瑾萱下怀。
她站起身,长睫低垂,遮掩眼中的蓬勃的兴奋。克制着心中跃跃欲试,梅瑾萱抬臂躬身行礼,谦卑地说:
“臣妾定好生劝告,不负陛下所托。”
万寿节上,李慧闹出的乱子终于告一段落。
但梅瑾萱的棋局才到高潮,正是围剿之时。
……
肖梁玉携老妻进宫时,正是万寿节过去的第七天。
从玄武门下马车,步行到德仁殿的路上,这对年过五十的夫妇相互搀扶,身形佝偻,表情疲倦。在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这几天,他们肖家真的是闹得人仰马翻,不得安宁啊!
万寿节肖家兄妹回家不久,家里就知道了宫里发生的事。
肖家老祖宗动怒,责备肖澜声和肖楠瑾不该当场闹出来,让陛下难堪,让皇室难堪。
肖澜声不服,义愤填膺地说着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就是要让陛下知道李慧的恶性,严惩此人。
肖楠瑾也哭诉自己在裕亲王府受得委屈。
兄妹二人怨怼难忍,竟是连肖季川都不怕了。肖季川说一句,他们顶一句。惹得肖季川差点心疾发作,直到肖梁玉做主,把肖澜声关进祠堂,才勉强让那个晚上平安度过。
可是第二天,一把肖澜声放出来,他就吵着要带妹妹去裕亲王府休夫。
肖梁玉亲自去拦,但是肖楠瑾就像疯了一样,把自己的亲爷爷撞了个四脚朝天。
她癫狂地骂着李慧,骂着裕亲王和裕亲王妃,甚至骂着肖家。
她说肖梁玉自私自利,说肖季川人面兽心,说虞氏助纣为虐。
她怒斥他们卖孙女求荣,把她推进了火坑、地狱,要踩着她的身体讨好皇家,去求肖家的锦绣前程,荣华富贵!
那话难听的……
肖梁玉都不能回忆。
总之,这下是真的把肖季川给气倒了。急急忙忙请了大夫,又是针灸,又是灌药才救回来。现在老爷子还在床上躺着,起不了身呢。
哎……
肖梁玉走着走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虞氏扶着他的手,用力握了握,扶持半生的夫妻二人四目相对,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悲哀与无助。
昨晚,李慧已经回家的消息就传到了肖梁玉的耳朵里。
今天宫里找他们夫妇前来所为何事,他和老妻心中都有猜测。
虞氏对肖梁玉笑笑,宽慰地拍了拍他的手:
“老爷,事已至此,多虑无益。今日娘娘说什么,咱们就听什么。”
肖梁玉又叹一声:“我也想啊。可是府里的那两个冤家……”
虞氏摇了摇头,只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执意走的路,纵使是父子爷孙,也没有能相互改变的。他们想怎么走,要怎么走,是他们的事,你我管不了。”
“今日,能把肖家几代的经营保全下来,你我已经无愧于列祖列宗。其他的,还想那么多干嘛。”
虞氏声音朴实,却豁达。
肖梁玉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将他的腰背都支了起来。
他拿下虞氏扶着他小臂的手,随后牢牢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两人相视一笑,就这么走到德仁殿门口。
德仁殿中的梅瑾萱,在已等候多时了。
她看着这对发丝斑白的夫妻,握着手,十分恩爱的跨过门槛。一直到她面前,才松开紧扣的手,默契地一同拜倒在地。
说实话,这的确是一幅非常幸福的画面。
人生之幸,无外乎和所爱之人白头到老,牵手半生。
可这温馨的一幕落到梅瑾萱的眼里,却让她觉得格外刺眼。
心里如岩浆翻腾、烧灼,让她想要把这幸福狠狠打碎,再踩进泥地,践踏碾轧。
在肖梁玉夫妻低头的时候,梅瑾萱悄悄深呼吸,才努力抑制住眼睛里的怨毒。
她告诉自己——
现在,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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