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寒冷的冬天,十五岁的倪阳州背着一书包的生日礼物兴冲冲地往家赶,路上还有未化开的积雪。
阳光一照,像埋着闪烁的钻石。
倪阳州到家一翻口袋,发现没带钥匙,便在门口敲门喊道:“妈!妈!
我回来了,我没带钥匙!”
屋里传来拖拉的声音,带伤的女人爬到门口。
为儿子打开了一扇黑暗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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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那之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血这么红。”
倪阳州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被打出来的血,是那种鲜红的,粘稠的,铺洒得满地都是。”
被打折的椅子腿就扔在一边,屋里乱糟糟一片,地上都是破碎的玻璃和瓷片,像是飓风过境。
“原本我妈被他打晕了,他以为自己杀了人,吓跑了。
我回家敲门,才叫醒了晕过去许久的她。”
“从那以后,我妈的腿就坏了,不管怎么养,怎么修复,都是一瘸一拐的。”
“我妈成了个跛子。”
倪阳州眼里有发亮的液体。
“医院里来来回回都是探望的人,我妈是独生女,姥姥姥爷在一场车祸里一起走了,肇事车主全责,赔了很多钱,后来都被我爸拿去做生意。他是个做生意的料,后来也算成功,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公司。
来得人都围着他转,都向着他说话,每个人都在向他祈求手里漏出一点职位或者利益,所以他们都劝我妈原谅他。”
倪阳州在妈妈的病床前,看着妈妈泪流满面地听着那些话。
——他也是一时糊涂。
——他就是心情不好。
——家和万事兴啊。
——他都给你下跪道歉了。
——他已经知道错了。
——他没有真下狠手,都是捡得不重要的地方打的。要是打在身上,肯定不是就住几天院的。
——那么生气还没下重手,他是打心眼里爱你的,就算气急了也下意识的不会真伤你。
——再说了,你就没有错吗?
——男人就是得哄着,顺毛捋,要给他面子,让他做主不就好了,他是男人嘛。
——男人哪有不动手的,就是气急了罢了,孩子大了,时间长了,一辈子也就过来了。
——老了以后怎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
——这一次可真吓到他了哦,肯定会长记性的。
——男人嘛,都这样。
——你能保证下一个就不动手了吗?
——这腿也跛了,谁还能要你。
——你自己找工作?异想天开,谁要你这么个瘸子!
——孩子都快中考了,不为自己,你也得为他着想。
——你得为了孩子着想。
——你是想让他有个后妈,过寄人篱下的生活,还是跟着你这个瘸妈,饥一顿饱一顿地狗一样的活着?
倪阳州平等地恨着每一个过来讲和的亲戚。
每一个都被他轰跑了,每一个都赶走了,每一个都在他上学后继续过来游说。
他心软的妈妈,最后放弃了起-诉离婚。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更痛恨的,是成为妈妈包袱的自己。
那个无能的男人装过一阵子好,好到甜言蜜语,好到流泪认错,好到事事亲为。
但一切都不影响他下一次动手。
倪阳州哭着求过,拉着妈妈走过,要出去租房子自己住,要退学养活妈妈。
“然后妈妈打了我一巴掌。
她忍耐,她奉献,她默默承受。
她做出她最大妥协,在她的认知里,她做了一切能对我好的事情,她只是在用她的这辈子来爱我。”
可是妈妈,你不知道。
“我最希望的,是你拥有一个自己的,快乐的人生。”
倪阳州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带着体温,落入了孟汀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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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故事还有后半段。
十六岁的倪阳州装作无事发生,表面上依然和爸爸维持着父子关系,甚至在问好时,还会安静地对他笑。
只是倪阳州在家里偷偷安装上了摄像头。
他苦练散打,在枕头下藏了刀,床底藏了棒球棍。
不能空口就说让妈妈去反抗,她力气也不行,被打了这么多次,心理上也恐惧,那个发怒的男人变成了她的梦魇。
终于在收集了证据后,他在本该上学的日子里,拿着刀冲回了家。
后来的一切就很顺利了。
妈妈在摆脱那个环境后恍惚许久,终于在拿到离婚证几天后,在新的租房小屋子里,对着儿子嚎啕大哭,宣泄着人生中遭受的苦痛。
最初是有些不好过。
那个男人毕竟还是他的爸爸,人生阅历更多,也更有手段,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狠。
离婚后拿到手里的流动资产并不多,生活品质骤降,手头拮据时,妈妈也曾病急乱投医地,去试图去匆忙开启一段新婚姻来维持,但最终还是被倪阳州劝下来。
他不气妈妈的所作所为。
妈妈从小就是漂亮的,或者说,不管她漂亮还是不漂亮,总会让人们有办法让她变得更漂亮而弱小。
带着自己出去玩时都会有陌生男性来骚扰,小时候也是,大了也是。那个无能的男人疑神疑鬼,总是疑心自己戴了绿帽,当然,这只是他动手的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
生长环境和那些话语,像毒品一样侵入妈妈的脑海。
倪阳州有时只是觉得无力。
妈妈像一株花,被框在奇怪的形状里,被修剪,被扭曲,为了得到稀少的阳光和雨露,她努力地听话,努力的把自己变成合乎美感的样子。
她成了一株病梅。
后来生活逐渐好转,妈妈有了自己的工作,她终于开始自己向着想去的地方生长,试图让自己枝繁叶茂,变成一棵大树应该有的样子。
而倪阳州自己,却出车祸了。
男生沉默着泪流满面。
孟汀凑近,用双臂环住了倪阳州,在胸前的玉坠上一抚,在轻轻点了一下男生的眉心。
哭累的倪阳州,陷入一个温柔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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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晨被铃声惊醒,倪阳州揉着酸痛的眼睛起床,看到桌子上放着蒸饺,接起手机,是李远的声音。
“倪哥,今天潘冬雪过生日,说要在家里请客,请大家吃饭,你去不去?晚上七点。”
李远看着身边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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