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传来姐姐们低低的啜泣声,外面的道士已经开始敲锣打鼓,在震耳欲聋的唢呐声中,王国珍和王国丽忙完了其他事情,也挤坐下长凳上,开始一起哭灵。
哭灵是农村丧事必不可少的桥段,尤其是在有亲戚、村里人来吊唁的时候,哭得越惨,哭得越悲伤,最好能哭得带动吊唁的人也潸然泪下,才能体现死者去世的可惜,才能体现儿女们的不舍和孝顺。
当然,哭灵也是有技巧的,一般是回忆与死者的往事,配上凄凄惨惨的调子,再表达自己的懊悔、悲伤等感情,吐字一定要清晰,要能让别人听懂。想不到其他词的时候,可以像一个有感情的复读机一样,翻来覆去反复地说同一段哭词。
宋晚木哭不出来,她一直觉得哭灵这种形式表演意义大于真实情感。按照她自己的亲身经历,第一天的哭灵可以说是最真情实感的时候,之后就不行了,每天的轮番守夜,白天再表演哭灵,到最后一天,心里哪怕有再多的难过和不舍,最后也只会剩下疲惫和麻木,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好让自己解脱。
宋晚木低下头,用余光打量里面的王柏民。他原本黑黄的面色被葬仪师涂上了过于亮白的粉底,配上脸颊两侧明显的腮红,显得有些扭曲不自然,嘴唇涂成深紫红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没有褶皱的黑色宽松寿衣,胸前摆着一叠冥币。
在这一瞬间,宋晚木突然听不到震天响的唢呐和钹锣,在旁边的哭灵声中出了神,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夏天,坐在透明棺材旁边的自己,里面是面容僵硬,萦绕着遮掩不住死气的王丽珠…..
王国珍挪动了一下坐姿,胳膊碰到了宋晚木,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听见王国珍疑惑地问旁边坐着的王国丽:“嘉燕呢?什么时候过来?你待会儿去接?”
王国丽止住嘴里的哭嚎,淡淡地回了一句:“她现在是高二,正是关键的时候,现在忙着准备期末考试,我不打算接她回来,她小孩子家家,身体又很弱,过来也没什么用。”
王国珍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扭过头继续哭灵了,只是动作中似乎带了点不满。
要说办丧事,那绝对是一个体力活,每天有无数的决定要做,办多少桌席面、菜单怎么拟、请哪些人过来、还有哪天出殡、什么时刻等等,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能稍微体会到有兄弟姐妹的好处。毕竟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光是守夜就能把人熬干。
王国冲摸了一把发红的眼睛,和几个妹妹商量:“席面就请大妹经常去帮工的那个“家政一条龙服务”做吧?那个老方做席面还是可以的,也不会太坑我们。”
众人都同意了,不过说到席面的档次选择问题,高芳不高兴地跳出来反驳:“做什么选500一桌的?选200的就行了,反正请的都是自己人,她们又不会多说什么。”
这次连一向是孝子的王国冲都不再忍耐她了,抬起锐利的眼神,呛声道:“妈!这是爸的最后时刻了,在这种时刻你还要费尽心思省钱吗?!平常你偷偷把爸桌子上的那几箱没开封过的牛奶带到集市上低价卖出去,你当我们不知道?只是不想和你多吵罢了!这种时候你就别来指手画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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