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老夫人却已然信了十成,看她的眼神变得十分怜爱:“可怜的好孩子,难怪这样瘦得这样,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她又道:“侯爷说得很是,既是故人临终托付,自然不能轻忽。便是十个女孩子,我们府上也不是养不起,以后跟着我便是了,绝不会委屈了她半分。”
信远侯做感激状:“实在劳烦母亲了。”
他停了下,又说:“只是,我这友人有些罪责未脱,并不好大肆宣扬,还请母亲为她择一身份,好作人前宣称。”
其实这套说辞细究下来有不少疏漏处,朱老夫人也本非轻信之人,只是信远侯平日里庄重冷肃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本五分可信的话叫他说出来也成了十分。
朱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便道:“这有何难?既不便言及出身,索性养在我们家,便叫她姓了沈,对外只说是你养在外面的女儿,如今认祖归宗了便是。”
沈崇彦闻言,心中突突一跳,但还没待他开口,便听罗妙芸急声道:
“不可!”
她顶着老夫人审视的眼光,忙解释道:“母亲,咱们家在上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咱们交好的人家里,谁不知道侯爷的为人,最是洁身自好,再做不出蓄养外室之事的,更别说放任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十来年了!这万一被多事小人知道了,说不定就要参一本侯爷为父不慈,内德不修,这岂不是凭空叫侯爷背了个恶名声。”
说着,她忙笑看了一眼宁儿,又道:“更何况,宁儿姑娘自有父母亲族在,未必没有认祖归宗的一日,私生女儿的名头,不好听也就罢了,别到了姑娘议亲时,误了姻缘才是大事。”
说着她又娇声道:“再说了,母亲怎么舍得,叫外人以为儿媳是那悍妒之人,竟逼得侯爷只敢将女儿养在外不成!”
一番话说得老夫人也笑了,她对沈崇彦道:“妙芸过几年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竟还是个姑娘性子,惯会撒娇。”
“罢了,你说的有些道理,我再计较计较。”
沈崇彦冷眼旁观,罗妙芸的话却让他起了深思,他因为有重生二世的机遇,所以才能跳脱出来,明了宁儿与自己的关系。
宁儿与他生得并不是十分相似,况且她经年羸弱,纵有几分相像也被那份怯弱之气掩盖了。
但上一世他直到最后都蒙在谷中,除却眼盲心瞎不提,却也实在从来未曾想过自己会有什么流落在外的血脉。
他并不是贪花好色之人,更不曾做什么章台走马、宿柳眠花之事。除正妻外,不过婚前两个通房,及婚后罗氏做主为他抬的一方妾室——还是为了给罗氏娘家的陪嫁丫鬟一个体面。
沈崇彦向来爱惜羽毛,在外连醉酒时都鲜有,所以上一世再如何,他也没往这个方向设想过。
骤然发觉自己重生时,他心中激荡难言,冲动之下离家十数日,之后重遇宁儿,更添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忧思。
但冷静下来,他再重新思量前世之事,却感觉个中谜团扑朔,种种事却像有只无形之手在背后操纵,一步步将他们推向那惨痛的境地。
所以方才他假托友人之言,并非信口伪编,而是心中隐隐忧虑,过早地暴露宁儿的身世,恐怕为她招来更大的祸患。
沈崇彦看着母亲命岫玉取来一个匣子,要予宁儿作见面礼,他露出一点温和的笑意。
这是他的好姑娘。
她应该无忧无虑、痛痛快快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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