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宁儿持握在手中的玉玦,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神色。
宁儿却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这东西,就吃了一惊。这么大的玉环,该怎么戴在身上呢,好像佩在哪里都不大合适。”
“玦者,决也。‘绝人以玦,反绝以环’。”楚寰沉吟片刻,对宁儿说:“这并非佩饰,乃是前朝所用信器,赠者以玉玦相示,以明己心,与其人断绝往来之意。”
他目露深色:“但观此玦形制,倒是前所未见。一般玉玦,多饰以蟠螭、云雷、凤鸟龙兽或旋弦纹。”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一点那缺口处的花纹:“目断睛残,却正刻在缺口处。如此不详之纹……”
楚寰凝眉看向宁儿:“这枚玉玦,恐怕不是普通之物。而多半,与前朝巫咒蛊谶之术相关。”
宁儿紧紧地将那玉玦抓在手上,她没想到,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竟然可能是这样的来头。
是因为这样,娘亲才从不让自己知道,哪怕临终前,也生怕她触碰,才牢牢绑在身上,想带着它入土吗?
玦者,决也。
娘亲是与谁相决绝,至死,也没有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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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翎几次张开嘴,话没出口,又咽了回去,他的目光紧紧追索着宁儿手中的玉玦,心跳却一声声沉了下来。
霜白微青色,镌刻着一只眼睛,环形的玉佩。
他曾在十数年前,见过一模一样的一块。
那时候他还小,又学了点功夫,正是顽劣好动、无所不为的年纪,师傅待他无甚约束,便越发纵得他没了规矩。
那天热极了,太阳正悬在空中,连一丝云彩也不曾有,蝉鸣声彻,燕翎像往常一样,下了校场,就溜达到府中树深林荫处去躲凉。
午后闷热难耐,燕翎却寻到了临水垒砌起的太湖石山,仗着自己轻巧灵活,三两下便闪身进了山洞中。
那洞中清凉阴冷,叫他舒服不已,就那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谁知醒来时,他栖身的山下,却有两个人在小声争执。
其中一个好像生气了似的,将手中的匣子一甩,另一人忙扑上去护住,两人推搡间,那匣中的东西便跌落在草地间。
燕翎善射,目力极佳,纵使藏在山顶的石洞中,也一眼就看出那是个白色的玉环。
见那玉环跌落,两人倒像是吓了一跳,顾不得争吵,忙拾了起来,迎光举起,唯恐摔出了裂隙。
也就是这下子,让燕翎在高处明明白白看清了那玉环上刻着一只古怪而狰狞的眼睛!
或许是那只眼睛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事情过去十余年,他连那两人的样貌衣饰一应都忘了。
但却在看到宁儿盒中所藏玉玦的第一眼,就在顷刻间回想起那个炎夏午后发生的一切。
这样罕见的玉玦,实在不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火光电石间,燕翎突然领悟到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宁儿并不像他先前以为或揣测的那样,是侯爷因缘际会之下流落在外的遗珠;
宁儿的娘亲,那时定然就身在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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