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吾与皇帝同进。”
吴实禄忙伺候着圣上安座,又亲力亲为,干起了传膳太监的活。
与坊间传闻的母慈子孝不同,这一对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私下相处时并不如何亲近。
或许是因为楚寰过于早慧,又或许是他小小年纪便登临九五的缘故,打小时起,太后就待他严厉有余而亲厚不足。
及至楚寰亲政前后,又出了明太傅那档子事,她见了这个儿子就有几分发怵。天长日久的,母子间的隔阂就难免深重起来。
但好在楚寰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平日里相处、起居奉养,做得让人无可挑剔。太后自然承情,面子情上总算过得去。
太后偏头对吴实禄道:“给你主子进一盏。”
她含笑看向昭元帝:“近来春气萌动,总觉得有些气燥。这是安南万里迢迢进贡来的金钱鳌鱼胶,佐以上好血燕,又在炭火上细细煨了数个时辰,吊出来的乳羹。这时节吃,最是滋阴补气。”
楚寰低头尝了一口,绵密稠滑,滋味醇美,笑道:“果然不错,儿子吃着也觉得很好。”
他放下汤匙,不经意问了一句:“听平安说,慈庆宫今日有客,怎么不见?”
太后道:“没得为这些小事惊动了皇帝。既是外臣又是女眷,本不应面君,只是她同我是相识几十年的老姊妹。在闺中时,便有几分交情。”
“如今看她这一把年纪,跪在地上涕泪交加,到底心中不忍。便纵了她这一回。”
昭元帝笑得极和煦:“母后言重了。这是哪里话?信远侯世代忠良,沈老侯爷连朕亦是敬重。沈老夫人难得入宫,朕见一见也是应当。”
太后点点头:“既如此,吾替朱氏谢过陛下宽厚。”
二人一时饭毕,宫人们又上前撤了膳桌,她对乐竹道:“去次间请沈老夫人过来。”
论起来,这还是今上登极以来,老信远侯夫人朱氏头一回单独面君。
虽说在千秋节与除夕大宴时,外命妇能有机会进殿参拜,但那不过是夹在人群中,远远给昭元帝磕几个头,全程连头也不敢抬,自然是无幸得见圣颜了。
朱老夫人的手心渗出汗液,外命妇入宫,自然得严妆丽服,她头戴五翟冠、身披真红大袖衫、金绣云霞翟纹褙子,霞帔玉坠,一丝不乱。
她顶着沉重的冠服,恭恭敬敬地向九五至尊行了跪叩大礼。
朱老夫人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痛声道:“老妇贸然求见,自知有罪,老妇愿一死以求陛下垂怜!”
上头传来一个年轻男子低低的笑音:“老夫人,实在言重。何至于此啊!”
昭元帝端详着朱老夫人跪俯在地上的姿态,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宁儿该不会也跪过这老妇吧?
片刻后,他才道:“老夫人平身。吴实禄,赐座。”
朱氏颤颤巍巍地爬起身,一旁的侍女上前搭了把手,这才将她扶起。
圣上问:“你既求见朕,不知有何事要禀?”
朱老夫人刚坐稳,闻言又猛地跪下来,字字泣血:“陛下,求您救救崇彦,他在道南遇刺,背腹中创。存亡,只在顷刻之间啊!”
慈庆宫东暖阁的地上,满铺着栽绒金银线莲纹藏毯,深软厚密,让人双膝着地也不觉得疼痛。
而回应她的,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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