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生财取下安全头盔,不好意思说:“我早就没在赵家漯住了。”
曾华说:“你住什么地方呢?”
赵生财小声说:“我住南新镇圩上。”
曾华略微想想后说:“南新镇在县城与我镇之间,距我镇有十来公里。村上工作你怎么管得过来呢?”
赵生财神态自若说:“早出晚归嘛,如果迟了,就随便找一户乡亲对付一宿。”
曾华赞赏道:“生财,辛苦了。”
赵生财露出狡黠的笑容:“为民服务嘛,再辛苦也值得。”
刘善、周良生、张美凤在一旁偷偷嗤之以鼻。
曾华指着三米宽的水泥路,不由分说:“赵家漯近在咫尺,我必须去看看村民。生财,你带路。”
赵生财看曾华神情坚决,犹豫几秒后,开着摩托车突突向山上冲去。大约走了三公里,赵生财在前头停下,神情略显慌张。
曾华随后到达。周良生激动异常说:“10多年没来赵家漯了,变化真大。以前的羊肠小道,变成了标准的水泥路。瑶胞们终于进出自由了。”
周良生指着前面约百米的一排房屋说:“曾书记,那就是赵家漯。”
张美凤颇为稀奇地说:“周伯,一排房子就能称漯吗?”
周良生手指着前面山峦,环绕一圈说:“一个又一个山坳就组成了漯。瑶胞住在山上,没有成片的山地建房。因此,因陋就简,只要山脚下有一块稍大的空坪,就用来建房。一般二三户居住在一起,最多七八户。”
故地重返,心情激动的周良生自作主张,走向一条不足一米宽的土路上。走了十几米,曾华感到很不对劲,皱紧了眉头。赵生财慢腾腾跟在后面。
不一会,周良生在前面停步,不停地摇头,嘴角轻轻地抽搐,喃喃自语。曾华快步上前,也不由得愣住了,根本不相信眼前的场景。
只见前面一排的老旧房屋破烂不堪,土墙垣塌,残垣断壁,房梁横七竖八地耷拉着,几根檐条腐朽生蛹,几片瓦片在上面孤零零地挂着。小路上杂草丛生,茂盛的蓬刺让人寸步难行。显而易见,赵家漯早就人走房塌了。
曾华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狠狠地盯着低头的赵生财,怒不可遏道:“赵家漯早就空无一人,为什么去年还耗资上百万建标准村道?而冯家漯住着五六百瑶胞,却仍旧是狭窄的危险山路?”
赵生财理直气壮,大声申辩:“赵家漯村道是我哥哥点名带帽的项目。他说祖坟风水很好,修条标准村道,方便他回老家祭祖。”
曾华不可置信:“岂有此理!胡说八道!”
赵生财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绝无半点谎言。刘组委可证明。”
曾华怒容满面望着刘善,刘善心情复杂地点头。
刘善不会说谎,曾华哑口无言。
宁山县在京都、省会担任一官半职的官员很多,绝大部分人对家乡的发展没什么贡献。但宁山县委、政府对他们尊敬有加,每年正月初三都要在最豪华的白莲花宾馆隆重举行招待晚宴。究其原因,他们在外工作,很讲家乡观念,抱团取暖,形成了宁山籍圈子,关系遍布京都、沙市,对县领导提拔重用、子女读书、就业等有莫大的帮助。
从刘牛开始,各级领导因私废公,投桃报李,对他们有求必应。让圈子内的家人一人得道,仙及鸡犬,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有的人成了单位、乡村的一霸。何为利就是典型的例子。
本地干部虽深恶痛绝,但又趋之若鹜,掘地三尺,希望祖坟冒青烟,与圈子内的人搭上关系,背靠大树好乘凉。
如此恶性循环,全县的政治生态乱得无以复加。
曾华铁青着脸,眼眶血红,默默转身离开了这破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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