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嵩拧眉,“为何?沈翎资质极佳,我正准备把她弄来慈心院,为主公所用。”
褐袍老者苍老的眼眸眯起来,望着仇嵩那张丑陋的脸,突然冷笑道,“当初在西岭县,孙良想染指那个女人,被秦铮用石子穿透掌心。沈翎最擅长蛊惑男人,林修远和离后仍被她祸害,你也几次三番登门去见她,意欲何为,主公很清楚。”
仇嵩敛下眼眸,“我只是觉得,她有用,杀了可惜。”
老者重重一哼,“主公交代过,性子太正太直的,再好的资质,也不能留。那种人对慈心院是威胁。话我带到了,五日之期,你看着办!”
话落便起身离开了。
仇嵩握拳,砸了一下桌面,脸色阴沉得可怕。
……
医官院考试在六月十五,没剩几天了。
秦铮下葬后,沈翎闭门不出。每日清早跟着邹衍锻炼身体,学武功。午后继续看书,为即将到来的考试做准备。
报名的事,秦铮早让薛清泽办好了。
期间付豪登门,询问沈翎对于慈安堂的安排。
沈翎让他先休息,工钱照发,等她参加完医官院考试再做决定。
“夫人,这是仇医官派人送来的。”
青辞拿来一封信。
仇嵩说明日六月十二,是沈翎父母和叔叔的忌日,若她想明天夜里到慈心院祭拜,他可以安排,但不能让外人知道,需得低调行事,避人耳目。
“送信的人还在门外等回话。”青辞说。
沈翎很快写好回信,让青辞交给来人。
……
六月十二。
从小到大,每年的这一天,都是沈家最安静的一天。
也只有这一天,沈家饭桌上摆六副碗筷。
当沈翎厨艺见长,沈钧专门叫她学做三道菜,荷叶糯米鸡是沈思明生前最爱的,叶柔嘉最爱吃糖醋鱼,还有沈思清最喜欢的四喜丸子。
三道菜沈翎试做多次,直到沈钧点头,说跟她祖母做的味道很接近了。
这天沈翎下厨,如往年一样,做了那三道菜,分别摆在他们的牌位前,还做了沈钧最爱吃的一品豆腐。
“爷爷,爹,娘,叔叔,请保佑哥哥平安回来。”沈翎给长辈一一上了香。
下晌,又有人来送信。
居然是林叡写的,花钱雇人送来将军府。
“今日是外祖父外祖母和叔公的忌日,我会在林家用自己的方式祭拜他们。”
只此一句。不提往事,不提未来。只谈逝者。
沈翎眼眸淡漠地把信撕了。
她认为林叡是背着林修远做的,在特殊的日子打感情牌,主动向她示好。
林修远没能按照预期“嫁”入高丞相府,加之名声败坏,前途堪忧,林叡对他失望,也很正常。
因为他们父子俩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根本不在乎血缘亲情,无用之人,哪怕是亲娘,也可以亲自送走。
亲爹,又如何呢?
沈翎开始“期待”,林叡在林修远身边究竟还能忍多久?
……
入夜时分,一辆马车停在将军府后门。
邹衍和沈翎一起吃过晚饭,她又到书房看书。
青辞来了三回。
“夫人,马车在后门等。”
“夫人,马车催了。”
“夫人,马车走了。”
“好。你去休息吧。”沈翎翻过一页书去,灯光照得瓷白的脸半明半暗。
昨日仇嵩说可以安排她今夜到慈心院祭奠父母叔叔,在他们过世的地方。
非常合情合理。
沈翎当时回信,感谢仇嵩的安排,今晚她会去。
天一黑,仇嵩就安排马车来接,沈翎让等着。
一直等到夜深,才叫青辞出去传话,说她突感身体不适,不能去了。
她知道仇嵩不怀好意。一旦踏足慈心院,就会很被动。
直接拒绝在父母忌日前去拜祭也不好,又不能真去,所以她选择先答应,临了再找借口爽约。
仇嵩就算有所怀疑,明面上仍过得去。
……
仇嵩沐浴更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备好一桌酒菜,左等右等,不见沈翎来。
直到深夜子时后,他派去接人的属下回禀,说沈翎不来了。
仇嵩面色狠狠一沉,扬手掀翻桌子,杯盘碎裂,满地狼藉。
属下垂着头,大气不敢出,“秦夫人的随从说,秦夫人今夜突感身体不适。”
仇嵩当然不信!他从头到尾都不信沈翎在他面前的言行!
但,她深深吸引着他,他不介意配合她演戏,伺机而动。
几次尝试想把她弄来慈心院,皆失败了。
今夜仇嵩以为她真会来。特殊的日子,她没理由拒绝。
属下刚退出去,老者进门,冷声道,“你说她会来,人呢?”
两人有个计划。
仇嵩要沈翎今夜来慈心院,老者不管他对沈翎做什么,等他玩够了,把人送走,而老者会在沈翎回将军府的途中刺杀她。
待她死后,只需宣扬她在秦铮尸骨未寒时,深夜时分独自外出与男人幽会,遭遇刺杀。
到时,她只会被世人狠狠唾骂,没人在意凶手是谁。
精心设计的毒杀计,却连第一步都没实现。
两人苦等到深夜的行为,简直可笑!
“我明日去‘看望’她。”仇嵩咬牙道。
沈翎如今身份特殊,受人瞩目,身边又有高手保护。他们想潜入将军府做什么,会很麻烦。
只能是想办法在她外出时动手。但她近日根本不出门。
“只要你把她引出门,剩下的交给我。”老者冷哼道,“明日再做不到,主公会对你很失望!”
夜半时分,老者离开慈心院。
他在街巷东拐西绕,到处穿行,最终还是没能甩掉身后的“影子”。
月光皓白,死胡同里的老槐树上跃下一人。
高瘦身形,鬼面具,火焰胎记,剑光凛凛!
老者跟赤焰在秦铮出殡那日就交过手。但没打起来,老者就跑了。
今夜,赤焰按照沈翎在画像上留下的提示“慈心院”,守株待兔,跟踪许久才现身。
“雪月楼二当家!”老者知道赤焰的特殊纹身,边打边退,“是谁请你来的?”
赤焰冷笑桀桀,“老子今夜心情不好,算你倒霉!”
老者自知不敌,只想脱身。
但赤焰上次让他跑掉,这次绝不再给他机会,一出手便是狠辣的杀招。
不多时,老者手臂受伤,武器险些握不住。
他再次转身想逃,赤焰一剑刺穿他的后肩!
老者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伤口血流如注。
“老鬼,报上名来。”赤焰剑尖直指老者心口。
老者死死盯着赤焰,“你……难道是为了沈翎?”
赤焰轻哼,“再废话,死!”
“那个女人,你最好离远点,不然早晚被她害死!”老者仍在说沈翎。
赤焰神色不耐,正要刺老者一剑,却见他突然七窍流血。
赤焰狠狠拧眉,凑近,就见幽暗夜色下,老者脸上笑容诡异而渗人,喃喃道,“你们,都会死……”
须臾功夫断了气。
赤焰站在大槐树的阴影里,静默片刻,猛地收剑入鞘,冷哼道,“早晚被她害死?老子不信邪!”
话落他扛起地上的尸体消失在原地。
……
沈翎在熟睡中被敲门声吵醒。
邹衍住在秦铮房间,闻声出来,沈翎已打开门。
赤焰扛着尸体往里走,“老子来给你送礼物!”
邹衍面色不虞,沈翎叫他回去休息,不必担心。
赤焰扔下尸体,沈翎点灯,就见到一张可怖的脸。
依稀可分辨,的确是当初在西岭县,跟在孙良身后的仆从。但此人定不是孙良的仆从,而是西岭县慈心院真正的控制者。沈翎认为是他杀了孙良以及慈心院的十几个病人,消除痕迹,避免被秦铮和沈翎查到什么。
只是没想到,时隔两月,此人才来杀她。
或许,是她近日传出去的名声,和她如今的身份,让慈心院的掌权者认为她存在威胁?
“居然是个死士。”沈翎对此很意外。
年纪大,武功高,想让这种人轻易舍弃性命很难。除非受制于人。
而能控制这等高手为了不泄密,连性命都能随时舍弃的,又是什么样强大的存在?
沈翎望着老者凄惨的死状,愈发觉得,慈心院的水,是她无法想象的深。
“他说让我离你远一点,不然早晚被害死。”赤焰轻哼道。
“死到临头还要离间我们。果然忠心。”沈翎淡淡道。
赤焰眸光微闪,“离间?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奴才。”沈翎平静道。
赤焰咬牙,“我只能接受跟你做朋友!”
“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沈翎表示无所谓。
赤焰更气了,“我们毕竟有两世的缘分!你前世直到死,都不认识秦铮吧?”
“前世对我来说只是愚蠢的黑历史。”沈翎掰开老者的嘴,找到少许毒药残留,但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毒。
咬破后即时毒发,造成七窍流血的死状,类似的毒有好几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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