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死师尊的良心谴责,多日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前几日收拾师尊房间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路星璇状似不经意提起,目光流转,惊容依旧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淡然,漠不关心。
她恶劣地勾了勾唇,继续道:“柜子最深处,有一幅男人的画像,温润如玉,清雅清隽。”
“边角微微泛黄,画上的颜料也褪了许多,看起来有些年头。但是,不染一丝尘埃,可见师尊十分爱惜。”
说到这,惊容终于有了反应,他幽幽抬首,“你想说什么?”
“魔尊大人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眼里凝起一层霜露,路星璇扯了个假笑,“蔺舟知道了估计会很伤心吧,不过幸好他不在。”
她一直有心上人,所以才会一再拒绝自己。
无论他是蔺舟,还是惊容,都不曾得到她的半分垂怜。
密密麻麻的酸涩后知后觉升腾,死水的心境刹那间翻江倒海,惊涛巨浪淹没扁舟。
“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报复我吗?”
一针见血,直击眉心。
记恨他不顾昔日同门之情,变成魔尊后放任魔兽大军肆虐,对她的死无动于衷,如今招魂失败更是冷静接受。
路星璇冷眼瞧他,“难道我不该恨吗?师尊平日待你那么好,你明知道她把云起宗看得比什么都重,变成魔尊后事不关己也就罢了,偏偏一再纵容、为虎作伥!”
在魔兽尖牙利齿下受伤的弟子多不胜数,血肉淋淋,白骨森森。
桌上的琼浆玉露被星龙草吸食殆尽,惊容指尖蜷缩,半晌忽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路星璇,你扪心自问,说这番话究竟是出于嫉妒,还是怨恨?”
惊容甩了甩衣袖,往后一躺,眼睛微眯,好整以暇等待她的答案。
路星璇怔愣一瞬,并不作答。
“要说是前者,也合该是我嫉妒你才对。”语气很低,像是一个人深夜的呢喃自语。
尽管如此,路星璇还是一字不落尽收耳中。
没等她问清缘由,男人深邃复杂的视线落到她搭在桌上的手指,“她送你的那把剑,是叫神魔剑吧。”
下意识摩挲无名指的那一枚微凉,指腹传来坚硬的硌感,路星璇似笑非笑。
那日,众人所见的雷劫的确是飞升成神的征兆,好巧不巧,渡劫之后她却义无反顾地撞上剑端。
如果只是简单不甘被混沌操纵,也不尽然。
准确而言,她的一言一行更多的是引君入瓮。
后来命人去查探,真相正如他所猜测的一样。
“神魔剑,诞生于上古神魔大战。弑神杀魔,无所不能,是消灭混沌最好的武器。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找到的这些,但是重新锻造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说到这,惊容慵懒地撩起眼皮,眸子显现出诡异的平静,“饮尽神魔心头血,如此,剑成。”
不知不觉间,路星璇慢慢挺直脊背,神经高度紧绷,巨大的荒谬逐渐溢出喉咙。
惊容仍在继续,可说出的话却叫她心惊肉跳。
“那个魔就是我,或者说,是蔺舟。”
惊容神色淡淡,面上没有一丝一毫悲伤失望,好似成为剑下亡魂的人不是他一样。
身体的血液冰冷地在四肢百骸流淌,路星璇被冻住般不说话,又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缺席的那一段时日,三言两语勾勒清晰。
两个弟子,一个成为祭品,一个成了刽子手。
可偏偏,他们还互相嫉妒。
说来说去,都是可怜人罢了。
操纵一切的人,以满腔的执拗疯狂的悲壮结束了这一切,在苦难还未蔓延的时候。
路星璇离开魔界的时候,是落日黄昏,殿外的残阳斜斜照进几案上,透过尘埃,几缕洒在惊容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站在光中,另一半隐没渐长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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