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手,更何况茶叶?”
国荃胸有成竹道:“还真有。”
“有?怎么个有法?”
“叔,当初,我们考虑在长沙开茶肆,目的是什么?”
“还不是因我这地方庙小,见不到真佛。长沙茶商多,不说多,能搂住一个茶商的粗腿,咱的茶路不就光明了!”
“即使那样,我们还是会被茶商剥去一层利。”
二喜双手一摊:“茶卖给谁,不得被谁剥利?”
国荃自信道:“既然被剥是注定难免,那我们就得想法子,尽可能少被剥皮。以保证我们利益最大化。”
“这话,我越听越糊涂。”
“糊涂,是您没想明白。”
“少爷,你就直说吧,你知道,叔的脑子不会打弯。”
国荃道:“我们到长沙做茶肆,是不是要出钱租店面,再把茶叶运过去?还要有人守着经营?”
“那是自然,开什么店不得如此?”
“我这个想法是不用开店、不找人经营、不出一文钱、不需要经过茶商的手,我让他亲自上门找我们供货。”
“有这等好事?说,说下去……”
国荃顿了顿:“我想做京城的茶生意。”
二喜一摇脑袋:“嗨!去长沙都要花这么多开销,京城比长沙远了三千里,不花一文钱,这怎么可能!”
“这个事,目前,我只是设想,但我相信一定可行。”
“少爷,你这个圈圈画得也太大、太远了!真不知你的自信来自哪里。”
国荃直言道:“来自世上第一个卖茶叶的人!”
二喜丧气道:“叔就知道,世上的生意都讲个门道,路数。不花本钱就能赚钱的事,还真摸不着庙门。”
国荃说:“我来告诉您,就是我大哥!”
“你大哥?”二喜搔着脑袋问。
国荃坚定道:“对,我大哥!昨天,您不说,让大哥带些茶回京城喝吗?就在那一瞬,我似乎看到,我们山寨茶的未来出路。”
“你是想...让你大哥帮我们卖茶?”
国荃不屑地:“错!我大哥永远和生意二字扯不到一起,满脑袋的学而优则仕,即使他诚心想做,你教也教不会!”
“那你刚才?”
国荃说:“您昨天不是说,大哥身边都是些有头面的人物嘛?”
“那又怎样?”
国荃凑近二喜:你想啊?我们制茶的秘方全大清独此一家,大哥喝了都说上品!只是我们苦于商音闭塞,途径狭窄货出不去,但这恰恰又是我们的优势!
“说明白点...”
“正因为我们消息闭塞,正因为我们途径狭窄,想必,那京城人不可能喝到我们的茶!至少,很少有人喝到。我想,但凡大哥身边的朋友或是有身份的人喝到,定会问起茶的出处。”
二喜眼睛一亮:“哎,听到这会儿,听出点门道。说说,继续说...”
国荃慢条斯理道:“试想,您第一次喝到别人的好茶,是否会感到好奇?起码也要打听打听,问问这是什么茶,什么来路?”
二喜说:“说到底,你还是想在京城卖茶?”
国荃摇头道:“如果只是简单地卖,我就不去费这个心思了。叔,您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的茶成为贡茶?”
“贡茶?没,没敢想过。”
国荃脸一沉:“做生意想都不敢,还叫生意人?”
二喜重复着国荃的话:“贡茶...我倒是想啊!可这庙门在哪呢?”
国荃说:“庙门也是人修的!我们只需将茶送到京城、那些达官贵人嘴边,让他喝后并惦记着。京城的茶臣,还不派着车队找上门的来拉?”
“这事...你和大哥说了吗?”
国荃摇了摇头:“没有,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大哥这人,只能和他谈仕途,不能谈生意。或许我说漏一个字,挡不住,他连带走喝的、都不一定带了。只要大哥能带回京城喝,就是在帮我们扬名。”
二喜顺着国荃的话:“那是,再好的宝贝窝在家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国荃哪国荃,你小小年纪城府好深!叔都甘拜下风。经你这么一说,莫非真的有一天,我们的茶会成为朝廷贡茶?”
“俗话说:心想事成!凡事得多想。刚才,我说第一个卖茶的人,就是这个道理。如果大家都迈不开第一步,世上哪有生意人?”
“嗯,道理确实深奥。少爷,你又给叔拨开一层迷雾。”
国荃不好意思地:“叔是操持大局的人,这些小事是您没顾上细想。”
二喜自叹不如地:“读书人做事叔真是领教了。国荃,以后咱山寨的大小事,你都给叔把着关,你不愧是叔的大军师!”
国荃说:“我哪里会把什么关,一心想把叔的武艺学会才是我的目的。”
二喜说:“习武的事包我身上!不过,贡茶这事你可得再用用心思。喝茶的惦不惦记,今天起,我可是惦记上了!一旦我们的茶成为贡茶,那我们山寨茶叶,可就名垂青史了!”
国荃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至于我们的茶最终会不会成为贡茶,我不敢保证。退一步说,即使进不到皇宫,最次也要攀上个京城的大茶商。”
二喜拍着国荃的肩膀:“好小子,走!叔教你练练手,让你感受感受获取猎物的爽快!”
二人对视一笑,走出了正堂。
河对面的小溪旁:荷香正站在溪旁聚精会神地叉鱼,二喜和国荃骑马渐渐走来……
荷香扎了条不大的鱼,正在欣喜,抬眼看到二人,忙叫住:“干爹!”
“哟,这傻丫头,大冷的天跑来叉鱼?瞧,弄得满裤脚是水。快别叉了,走,跟干爹打猎去。”二喜说。
荷香朝国荃望了眼,低头道:“你们去吧,我马上回去做午饭了。”
“那,那就快回吧!瞧瞧,鞋子裤腿都湿了。”
荷香答应着点点头,二喜和国荃朝山下小路走去……
眼看国藩的公假就要到期,母亲江氏一行在织房为国藩准备回京的行囊。江氏将十双鞋子往包裹里用力塞着,国藩一边劝道:“娘,装不下就少装两双吧,我一下也穿不了十双鞋啊!”
江氏‘唉’的一声:“鞋子有棉有单,穿的时候就知道不多了。”
国藩嘿嘿笑着:“一双棉鞋可以穿好几年呢。”
母亲倔强道:“不用你管,穿不穿的,只要你带上娘才安心。”
一旁秉钰也帮腔说:“娘,实在装不下,不如把几件单衣拿出来吧。国藩说,京城过了冬没几天就是夏天,春秋两季的衣服穿的时候很少。”
秀娟说:“做都做了还是带上吧,多件衣服也好换洗。”
眼看着大包、二包已经打好,母亲舒口气道:“啊,行了!别看现在东西多,等用的时候就会嫌不够。”
国藩笑着道:“娘,光穿戴就这么多,您又让带那么多吃的。”
母亲说:“路上不是有车嘛,又没让你背着。这一走,不知几年才能回家呢。唉!再想想,还有什么没装没带的,别忘在家里了。”
秉钰说:“我们屋还有一堆呢,都装好了。”
此刻,江氏五味瓶打翻似的,她看着行囊、又看看秉钰的大肚子:“唉,看来,这孩子是不让他爹看一眼就得走了……”
秉钰低头苦笑道:“定是您孙子,担心和爹见了面,爹就舍不得离开他了。”
江氏一声叹息:“还是我秉钰会宽娘的心。国藩哪,明早你就安心走吧,等孩子出生家里给你写信,或许不等你到京城,信就先到了。家里有娘和你婶子在,其他你不用担心。”
国藩竭力挤出个苦笑:“我没不放心的。”
母亲拍了拍行囊,说:“行了,东西都先放这里,国潢定的车、明早辰时到家门口。等车到了,直接从这拿上车就是。”
春姑和芽妹拉着国藩恋恋不舍道:“大哥,明天,您真的要走了吗?”
国藩俯身摸着二人的脑袋:“大哥回去准备当差了。你们两个在家乖乖听大人的话,等大哥下次回来,给你们买好看的衣服穿,好吗?”
芽妹撇嘴忍着哭,点了点头:“我每天都在跟奶奶学绣花,等大哥回来,我一定送大哥一个自己绣的荷包,给大哥装钱用。”
“嗯,大哥等着。”
江氏对秀娟道:“他婶子,今天正好是初一,你陪我去祠堂给祖宗上炷香。”
国藩忙说:“娘,我随您一起去吧。”
江氏说:“也好,秉钰怀着身子不方便,就不要去了。”
秉钰看了眼丈夫:“没事的,我肚子里怀的也是曾家的后啊!祖宗看到更高兴才是。”
秀娟关怀道:“少奶奶,你都足月了,这时候还是少出门的好。”
秉钰祈求的目光看着国藩:“应该不会有事的,瞧,一点动静都没呢。”
母亲江氏说:“还是在家吧,想去,等孩子出生了再去,国藩我们去就代表你了。”秉钰也只好作罢。
山寨午饭已过,新到的芳嫂,一旁忙着洗刷,荷香守在炉灶默默地等待着什么。芳嫂不由自言自语着:“都这时候了,寨主该回来了?”
荷香木讷着脸:“我半路上碰到他们,说是去打猎。芳嫂,要不你忙完回屋歇吧,我等着就好。”芳嫂忙说,“没事。”
二人话说不及,二喜和国荃拎着几只野兔,说笑着进了厨房。芳嫂咧嘴一笑:“哟,正说你们呢,等着,我给你们盛饭。”
二喜拎着野兔对荷香道:“呵呵,看干爹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荷香忙上前接过:“哈,收获可是不小,晚上又有野味吃了。”
二喜说:“这是我的大师爷打的,怎么样?战绩不错吧。”荷香扭头抿嘴一笑,没再说什么。
国荃洗完手,坐在挨着门口的方桌前,荷香忙将焖好的鱼端上桌,嘴里说着:“犒劳有功之臣!”
二喜回头一看,打问道:“闺女,你今天叉多少鱼啊?那么多人吃,还剩这么多?”
荷香诡秘一笑:“我专门留着孝敬干爹呢,才不会给他们吃。”
二喜‘嗨’的一声,“干爹吃肉都懒得吐骨头,你弄这么多鱼难为我!”
坐在一旁的国荃会意道:“叔,您懒得吐骨头,我替您吃,我专爱吃带刺的。”二喜呵呵一笑,“那敢情好。”
芳嫂这时端上米饭和几碟肉菜,二喜看着芳嫂和荷香:“哎?都站在这看着我干嘛,你们都吃过没?”
芳嫂说:“我吃过了,荷香还没吃呢。”
二喜冲着荷香:“那还等什么,坐下一起吃啊!”
荷香扭捏着身子坐下,芳嫂一边收拾灶台去了。
荷香见国荃吃得津津有味,心中暗喜:“干爹,鱼,您真是一口都不吃啊?”
二喜嘴里含着饭:“费,费事,还是肉吃着爽快。”
荷香脱口说道:“哦,那我就放心多了。”
什么?二喜纳闷地盯着荷香,荷香忙解释:“啊,不不,我是说,总共没几条鱼,怕,怕你们为抢鱼吃打起来。”
二喜脸一沉:“鬼丫头!干爹就是喜欢吃鱼,有你在,干爹也舍不得吃,我知道你爱吃鱼。”
荷香眨了眨眼,玩笑道:“干爹真这么疼我?”“那还能有假。”
荷香嘴一撇:“假的。”“你说我疼你是假的?”
荷香再次说了声:“假的。”二喜说,“故意气我是吧?”
荷香说:“干爹真是贵人多忘事,您知道,我一吃鱼虾身上就长红疹,痒得觉都睡不成,您一再嘱咐我,以后少吃鱼。”
二喜恍然大悟道:“对哦!那你还去叉鱼,你知道干爹也不怎么吃鱼的。”
国荃忙解围道:“爱不爱吃是叔的事,人家姑娘是想让您换换口味,您怎么那么不领情呢?”
荷香借话题忙冲着国荃:“瞧人家大师爷多会说话。哈,怎么样?鱼这么炖着吃,还合口吧?”
国荃边吃边说:“我对吃鱼没讲究,只要是鱼怎么做都喜欢吃。谢谢你荷香姑娘,做得非常好。”
芳嫂打扫完厨灶,边说边向外走着:“你们慢慢吃着,没别的事我就下去了。”
“嗯,歇着去吧。”二喜说。
国荃望着芳嫂的背影:“这个芳嫂,以前好像没见过?”
荷香解释说:“昨天刚来的。先前,一直在茶园帮着做茶,说是肩膀受了潮湿,肩头不利索,干爹就让她上山帮厨了。”
没等国荃反应,二喜接腔道:“说来芳嫂也是个苦命人,她家是广西的,十几岁就被土匪架到了山上,成了压寨夫人。这帮土匪流窜到湖南,被我端了老窝。当我知道她的状况,也就放了她一条生路。”
荷香接着道:“干爹给她发放银两,让她回家,可她说老家人都没了,死活不愿意回去。干爹就把她留在了山寨。”
国荃回想着芳嫂的模样,不由地:“哦,曾经的压寨夫人?”
荷香补充道:“还不都是穷人,被逼的。”
说话间,二喜拍拍肚子:“行了,吃得好饱。”国荃也将碗一推,“我也吃得好饱。”
荷香忙起身收拾碗筷,国荃也帮着一起收着,荷香对二喜道:“干爹,快回屋躺着歇会吧。瞧您的眼,没喝酒也是红的。天天熬眼,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二喜揉着肚子:“二百号人的家业,不熬眼不行啊。好,听闺女的!我回屋歇会。”二喜说着出了门。
国荃和荷香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国荃边收拾餐具、边用余光乜了眼荷香,荷香倒是爽快,直接来了句:“少爷不回屋歇着?”国荃真不知如何对其开口,二人心里较量,已不是一半天了。他憋了好半天才说,“荷香姑娘,你为什么要这样?”
荷香盯着国荃臊红的脸装傻道:“少爷说什么,我不明白。”“你,明明自己不能吃鱼,还大冷天的去叉鱼。”
荷香说:“不是有人喜欢吃嘛。”
国荃语气犀利起来:“为何要这样对我?你分明是反感我的。”荷香一脸的挑衅相,“谁知道呢。反正,听说你喜欢吃鱼,就做来给你吃啦。”国荃说,“那你为什么见我总是横鼻子竖眼睛的,给我耍脸色?”
荷香一个不经意地冷笑:“哈,有嘛?我怎么不知道。”
国荃抓住荷香肩膀直视着她:“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荷香横着劲,盯着国荃的脸,勒令般道:“放开我,你知道你不是我对手。”
国荃眼睛瞪得更大:“你一定要和我说个明白。”荷香转脸一笑,“我还真就喜欢你这犟劲!”
国荃进一步逼着荷香:“你说!”荷香将头一昂,“我偏不说。”
国荃按着荷香肩头:“你!一会给我做鱼吃,一会横着脸瞪我,你究竟什么意思?”
荷香掰开国荃的手:“我也不!知!道!”荷香话毕掉头跑出了厨房,国荃望着荷香背影,胸脯一起一伏,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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