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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二人私订终身 (第2/2页)

的睡什么觉?白天睡足了晚上还睡不睡?起来起来,起来吃饭了。”

    “吃吃吃,吃什么饭?我们有病了。”国葆说。

    “哈,有病?少给我装!快快起来,吃完饭我还有事。”

    国葆厉声道:“有事,你一下办完再回来,别一会儿一有事!”

    国荃惊呼道:“哟!好大的火气?”

    壮芽接话道:“大哥信上说,要九哥好好照顾我们。”

    “九哥没照顾你们吗?我现在不就在请你们吃饭嘛?”

    国葆委屈道:“让我们吃饭就是照顾?大哥信上说了,要你和我们天天写日记,我们都写过了。”

    国荃说:“今天不还没过完嘛,九哥晚上写。”

    壮芽说:“大哥说,要把每天做的事和读过的书都写在日记上。”

    国葆接话道:“请别忘了,将对不起我二人的事也写到日记里。哼!”

    国荃看着二人对自己耍脾气,摇头一笑:“谁对不起你们两个?”

    国葆和壮芽同声道:“你!”

    国荃正想回话,荷香站门口喊道:“喂!三位少爷,开饭了!”

    国葆和壮芽刺溜一下爬起下地,二人穿上鞋,上前拉着荷香的胳膊:“师姐,我们就等和你一起吃饭呢。”

    壮芽接腔道:“对对,今天,我们三人一个桌吃哈,我们还有很多练武的事,要请教姐姐呢。”

    荷香还在等国荃,却被二人架着走去……

    全山寨的灯火又在燃起,这是个满天繁星的夜晚。

    荷香娘坐在床上做着手上的活,门帘之隔的外屋,荷香和国葆、壮芽在桌前写字。荷香娘下了床,望望窗外的天,掀开门帘看看,见三人还在聚精会神地写,她又坐回床上。

    荷香写着写着,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她扭头一看,见国葆、壮芽正趴在桌边打盹:“喂喂,睡着了?”荷香摇晃着二人。

    二人抬起头,国葆揉着眼说:“没,没睡着。”

    荷香说:“困了就回屋睡吧,硬撑着陪我熬眼,又是何必?”

    国葆忙说:“不困不困。”

    荷香笑道:“瞧,眼睛都睁不开了,我若不推你们,只怕是要做梦了。快回屋吧,我明天再写。”

    壮芽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荷香说:“快亥时了吧。”

    国葆说:“回屋那么早做什么,九哥还在写日记呢。”

    “日记?”桂香问。

    壮芽解释道:“就,就是忏悔书。”

    荷香问:“九哥给谁写忏悔书?”“给自己写呗。”国葆说。

    荷香纳闷道:“不是日记吗?怎么是忏悔书?”

    壮芽说:“都差不多。日记,就是把自己每天做的事、读的书,经历见闻什么的都记下来。如果做了错事、坏事,还不得忏悔嘛!”

    国葆补充道:“是啊,很多人写日记,都只将自己开心的一面,得意的一面记下来。很少有人记自己的过错;即便写了也是在抱屈、为自己鸣不平。可大哥要求我们,做了坏事也要记下来,自省思过。这样才能修养心性。”

    “哦,你大哥真是了不得。”荷香说。

    “那是当然!我大哥一更睡、五更起,二十多年如一日。无论在家还是在外,无论发生大喜大悲,他没有一日不读书。”国葆说。

    荷香娘撩开门帘,关心道:“荷香,明日再写吧,我看两个孩子都熬得不行了。”壮芽说,“我去看看九哥写完了没有。”

    壮芽说着跑出了屋,国葆拿起荷香写的字,认真地检查着:“师姐,匪夷所思的匪,你少写了一笔。”哦?荷香看着字,嘴里数着一二三,“哈,是是,我少写了一道。”

    片刻壮芽又跑了回来,对国葆道:“走吧,让师姐睡吧,九哥已经睡着了。”

    初春的京城,春寒料峭,路上的行人冬装依旧。

    载有国藩的马车缓缓进入卢沟桥,国藩掀开窗帘,激动地对赶车大爷道:“大爷,您靠桥边停一下。”

    国藩待车停稳,便跳下车来,他紧走几步,颤抖着双手,摸着一个个熟悉的石狮子:“老兄,你们都还在这里!”他鼻子一酸,哀伤地闭上眼睛。宛如一尊矗立在桥头的冷面石雕,迎着寒风凝固在那里。离京一年中,所发生的一切,一股脑地在脑海里翻滚起来:

    去年秋月,他与郭嵩焘、梅钟澍路过卢沟桥时,是那么的春风得意:三人路遇水难,又是那样的惊心动魄。儿子桢第与他团聚月余,便痛失爱子,二儿子出生仅两个时辰,他便忍痛告别;年内发生的一幕幕悲欢离合,已化为云烟,唯有那刻骨铭心的伤痛,永远铭刻在他二十九岁那年的历程。国藩微微睁开眼,感慨地拍打着石狮子:你还是去年的你...

    国藩从会馆餐厅回来,可能是吃饭吃得热了,他将褂子脱去丢在床上。他顺手端起茶杯,一看没水了,正要转身,门房大爷在门外喊道:“涤生,你屋要水吗?刚烧开的水。”

    国藩忙端着杯子走来:“大爷,您真是及时雨。”

    “哈,我看你吃完饭进屋了,我这刚烧开的水。”大爷给杯子倒满了水,抬头看着国藩,“你褂子怎么脱了?还没入夏呢!京城这地方不过端午,不能脱得那么利索。”国藩笑着道,“哈,刚才吃饭吃热了,晾晾汗。”

    大爷忙说:“赶紧穿上,你这一落汗不当紧,非得伤风了不可。就要考试了,这时候可伤风不得。”

    国藩答应着回身穿上褂子,门房盯着国藩看似有话要说,国藩会意道:“大爷,坐下歇会儿吧。”

    “歇啥,累不着。”大爷嗯了半天说道:“涤生啊,您瞧,我在你面前也不讲规矩了,按说,早就该称您老爷了。”

    国藩眉头一皱:“大爷,再别这么说了,如果,您这么叫我,咱爷俩不就生分了?”

    大爷赔着笑说道:“那大爷,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知道,你不会挣我这个理儿。”

    国藩说:“您老别总跟我这么客气。我可一直把您当自家老人看的。”

    大爷频频点着头道:“大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涤生啊,我在会馆这么些年,不知迎送了多少士子和庶吉士,唯独和你有话说。有句话我还得给你提个醒。”

    国藩点点头:“大爷,您说。”

    门房凑近国藩:“眼看,你们这批庶吉士就要散馆了,是该私下里走动走动,打点打点的时候了!大爷不是读书人,可这些仕途的陈年老规矩,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国藩咬着唇,笑着点点头。大爷继续道:“不是大爷多嘴,是大爷见你老实,忒老实!”

    国藩歉意地一笑:“我明白您老的好意。”

    大爷说:“散馆后,你们就要分派到下面县里补缺做知县,一些会留到京城做京官。能派个好去处,那算是福,万一被派到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那跟发配罪臣没什么两样!甚至老死在那都没人知道。”

    国藩笑道:“呵呵,有的等不到老死,就弃官逃跑了!”

    “看来你都清楚。孩子,眼下是到了节骨眼的时候了!赶紧地动动心思,能留在京城那是最好,再不济,也要争取个能立脚的地方,一旦被派到那些鬼地方,你这二十年的书可算是白读了!这是咱爷俩关着门说话,外头可别声张。”

    国藩忙说:“大爷,我听您的,我好好想想。”

    大爷答应着:“哎,这就对喽!赶紧地想辙儿。忙你的,我走了。”

    国藩见大爷出了门,自忖片刻,便收起桌上的文稿,夹在腋下出了门、朝会馆的跨院走去。

    和国藩同年进士的梅钟澍和陈源兖,正住在跨院。此刻,二人正待在梅钟澍的房内研究国藩的文稿。

    四十多岁的梅钟澍,沉稳大气,他对着国藩的文稿感慨道:“别看涤生外表不显山不露水,这腹中学识,可谓撼天震地!就此篇文章而言,不得不令人拍案叫绝。”

    陈源兖同感道:“嗯!璧坐玑驰,波澜老成。我要将他这篇文章收藏了。”梅钟澍淡然一笑,“呵,你还是先和他商量好了。”

    二人说话间,国藩来到梅钟澍门前,他喊了声:“霖生兄!”没等回应,便推门进了屋。

    梅、陈二人见状,忙起身相迎,“快快,里面请。”梅钟澍说。

    国藩看着陈源兖道:“啊哈!想着你们就在一起。”陈源兖忙说,“你不来,我们也正要找你去呢。”

    国藩也没客气,自己拉了个凳子坐下:“还是我来梅兄这里的好。”梅钟澍打趣道,“哈,怕我们去喝你的好茶?”

    国藩笑道:“那是自然!”三人欢快大笑。

    国藩看着桌边的两张凳子,玩笑道:“二位围坐一起谈什么呢?那么亲密。”梅钟澍说,“当然是谈你!”

    国藩摇头一笑,对梅钟澍玩笑地命令道:“泡茶!”

    梅钟澍声明道:“先说好哈,你带的茶,我这里可剩最后一泡了。”国藩将房门钥匙往桌上一放,“岱云拿去。”

    陈源兖看着钥匙,来了句:“茶,不还够一次的嘛?喝完再说呗。”

    “那我去取。”国藩笑着要起身,梅钟澍忙劝阻,“行行,坐着坐着,你说你的茶比我好,所以,我的茶才没好意思拿出来。”

    国藩笑着照陈源兖肩膀就是一拳:“懒惰!”陈源兖忙辩解说,“涤生兄,你可冤枉了我!我正和霖生兄探究你的文章,你让我一来一去的,岂不影响了我的思绪?”

    国藩摇头一笑:“休得取笑。”

    梅钟澍端着两杯茶放在二人面前:“涤生,你此篇文章,着笔、文法皆属上乘,愚兄真是自愧不如。”

    陈源兖帮腔道:“涤兄,我正要找你商量,将这篇文章收藏了呢。”

    “二位还能说点别的嘛?不怕我飘到月亮上去?”国藩说。

    梅钟澍一本正经地:“涤生,真没和你说笑,大家交流习作,总要作出评语。不当你面,我和岱云亦是如此评说。”

    国藩将夹带的文稿拿起:“行了,二位的诗文,我也细细研读了两个晚上。逐字逐句,才藻艳逸,辞趣翩翩,真是教我久久不能平静。我想,此诗文若能应了散馆考题,定是名列前茅。”

    陈源兖淡然一笑,“涤生兄如此谦卑,岂不让小弟无地自容?”

    国藩诚恳道:“岱云,彼此谈论习作,自是推心置腹,涤生绝无半点虚意,一切皆由衷感言。”

    陈源兖忙说:“那,涤兄的这篇文章,就由小弟收藏了?”国藩接道,“若是如此,那二位的诗文我也就不归还了。”

    梅钟澍开怀一笑:“难得我们兄弟缘分!既是同乡又是同年,若不是上苍有意成全,或许仍是天各一方。”

    国藩说:“但愿这次分派,不要将我三人分得太散。免得一个东一个西,再想见面,可就没那么容易喽。刚才,门房大爷还提醒我说,是该走走门路的时候了...”

    国藩话语罢毕,三人同时面露难色,陈源兖道:“我们京城没有半点人脉,既是有人指路,亦是有心无力。”

    梅钟澍默默点头:“以我之见,走门子找路子,不是我等所想之事。两个字:认命!大不了,将我派到荒蛮之地,在那终老一生。前朝于成龙,不就派遣到广西罗城做知县?还不照样有所作为。”

    国藩叹道:“留京城或派个好去处,对我而言或许只是个奢望。霖生兄说得对,认命吧。不管是荒蛮之地,还是富裕之乡,奋斗这么多年,总算派上了用场。”

    陈源兖说道:“不知二位可有否耳闻,据说这次散馆,皇上极有可能,临场即兴钦点景物为考题。倘若如此,可就让人云里雾里了。”

    梅钟澍摇头道:“小道传言,不足为信。”

    国藩接着道:“既是如此,凭你岱云诗文根基,何须为此惴惴不安?”

    梅钟澍对岱云将军道:“对嘛,你诗文基础那么好,担心什么?”

    陈源兖还是心存不安:“只是,临近散馆...唉,想得太多!日后,还须向二位多学些沉着稳练才是。”国藩呵呵一笑,“向霖生兄学就好,他更老到。”

    梅钟澍说:“涤生,我边为你泡茶,你还时时不忘捎带上我两句,你是想请我客,还是怎么的?”

    国藩一个闷笑:“三人之中就属您最为年长,兄弟们谈笑,捎带上您这是惯例。呵呵...”

    梅钟澍将眼一瞪:“我说,谁这么有眼无珠?说涤生只会写文,不善辞令不苟言笑?”陈源兖捧腹大笑,国藩摇了摇头,“这不您老兄说我的?”

    三人又是开怀大笑。

    梅钟澍说:“好了好了,涤生,我们说正经的。方才,我和岱云正要找你商议,岱云的意思,会馆离翰林院着实太远,来回行走甚是不便。”

    国藩说:“那二位的意思,搬离此处?”

    陈源兖解释说:“我是想,与其将时光耗费在每日来回,不如,我们在翰林院附近共同租个房子,将工夫多用在临考上。”

    国藩看着梅钟澍:“梅兄的意思呢?”

    梅钟澍说:“看您二位的主张,要搬一起走,不搬就这么住着。不过,另租房子,费用定是比这里贵些。”

    国藩表态道:“岱云说得对,这里去翰林院,每天来回一个多时辰,工夫全消磨在路上,确实很是不便。但是...”

    陈源兖接道:“哈,我就知道你会说但是。”

    国藩说:“待我把话说完,你若听着有道理就按我的,若认为我说得不合情理,我随你们,我与你们不离不弃。”

    梅钟澍说:“涤生说吧。”

    国藩顾虑着自己的经济,矛盾而不紧不慢地分析着:“四月中旬散馆,离现在也就剩下月余。考试完毕接着便是分派,我三人的去向尚未可知。万一,我说是万一,我三人全被派到外省,我们租的房子,仅仅住了一个月。大考当前,一动不如一静。”

    梅钟澍点头道:“嗯,有道理。”

    国藩继续道:“再者,还是万一,我们万一侥幸都留在了京城,那时,肯定要接家眷过来。是否又要重新搬家?不如有了分派结果再做打算。”

    陈源兖认可道:“嗯,有道理,好!算我没说。但愿我们三人都能留在京城。那样,我们真可就在京城安家立业了。”

    “但愿!”国藩说着起身对二人道,“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学习白居易,让心安下来!等着,我回屋取茶叶。”

    国藩话毕人出,陈源兖问梅钟澍:“你猜,他回屋干什么去了?”

    “拿烟袋去了。”陈源兖道,“知涤生者,你我也!呵呵...”

    梅、陈二人忙收拾摆放桌凳,准备三人屈膝畅谈:不会儿工夫,国藩抱着书、花生、茶叶,拎着旱烟袋进了屋。陈梅二人看着国藩手上烟袋会心一笑。

    国藩将茶叶、花生放在桌上,梅钟澍看着花生打问道:“哈,这是做什么?”

    国藩莞尔一笑道:“夜宵,今晚我们通宵达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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