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请师傅们喝杯热茶。”
工人们忙连连摆手:“不不不,少爷已经付了我们工钱,怎可再收一次?”“拿着吧,大冷的天让你们出外作业,真是辛苦了。”国荃将钱塞到工人手上,“快回去吧,这里风大。”
工人们一边道谢一边退去。国荃拉着荷香站在墓前:“来,我们夫妇为岳父岳母大人行上一礼。”二人跪下对着坟墓磕了三个头。二人起身,国荃一把将荷香拥在怀里,安慰道,“丫头,你的圣经告诉我,人生随时可以结束,以任何形式结束。但灵魂永远不会消亡。我相信,此刻二老,正在天堂看着我们,他们一定在为我们祝福。”
荷香被国荃出其不意的爱举所融化,她依偎在国荃的肩头泪如雨下,仿佛那肩头是座雄伟的高山,在为自己撑起一片新的天地。
............
咸丰二年春节,京城市井乃至街头巷尾皆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国藩院内一派新年景象。春梅、王婶、巧儿、李嫂,忙着准备年饭,就连周升、守贵,福禄也在帮着里外忙碌。
李鸿章孩子头似的,手拿几挂鞭炮从房间跑出,率所有孩子跑出大门,在大门口燃放起爆竹来。孩子们捂着耳朵,欢天喜地欢呼着:过年了过年了!
李鸿章见孩子笑得无比开心,拿出支大炮仗吓唬四岁的纪鸿:“纪鸿,瞧,此乃诸葛孔明发明的大地雷也!一炮中藏有九炮,一经点燃,山损石裂,快快闪开!”
李鸿章佯装要将此点燃,吓得孩子个个捂着耳朵纷纷跑往院里:“哇,大地雷来了……”李鸿章看到一群孩子被吓跑,手举炮仗呵呵大笑。他突然看到纪泽站在原地,“诶,你为何不跑?”
出落成大少年的纪泽,很有君子范的淡定道:“少荃兄手持炮仗,且无所惧,我又何所畏惧。”
“你不惧我点燃之后丢你身旁吗?”
纪泽略有羞涩地莞尔一笑。李鸿章道:“笑什么?少荃兄可不是吓唬人的哦,我是真要点着的?”
纪泽说:“恐吓声越大,越是虚而不实。”
“行啊泽儿,真是长大了哈!连我的大地雷都骇不到你了。”李鸿章上前搂着纪泽的肩,二人勾肩搭背地走回院里,纪泽玩笑道:“少荃兄,纪泽已十四岁也!用不了几年我便赶上你了。”
李鸿章道:“哈,个子可以赶上我,年龄只怕永远赶不上了。不过,少荃兄还是希望泽儿快快长大,早点接起你爹的班来。”
纪泽平淡一笑:“我与爹的志向存有差异。若论其科考与八股,我更倾心于西学。”李鸿章问,“是否与你那讲洋文的老师有关?是受他的熏染吗?”纪泽道,“也不尽然。”
李鸿章刚要说什么,国藩从卧室走出:“少荃,我邀镜海先生来家一起团圆。等下,你随福禄去趟会馆,代我迎先生过来。”
“恩师要我何时过去?”
“午时之前吧,等下要有学生到家拜年,我脱不开身。”
李鸿章点头道:“好,交给我了,您放心就是。”
国藩转身回了屋,纪泽对李鸿章道:“少荃兄,等下吃过饭,您到我房间,我们做文字迷,对对子如何?”
李鸿章兴奋道:“好,待吃过饭送走客人,我找你对对子。”
“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
纪泽自信地一笑,李鸿章似有种以大欺小的感觉,不觉甩头一笑。
……雅芝要生产,家中老人坐立不安,江氏实在按捺不住:“不行,我还得过去看看。”曾麟书规劝道,“哎呀,你这老婆子!孩子该出生自然会出生,你跑来跑去又做何用?少安毋躁,少安毋躁。”
二婶也是心神不安地:“嫂子身子不好,就别来回走动了,我再过去瞧瞧。”二叔说,“你也别再去了!生孩子不是你急就能生下来的。”
曾麟书道:“都别紧张。有产婆在此,尚有赵婶、钟秀、秋梓,荷香和国荃,那么多人守着,有什么事他们自会跑来报信。”
国荃和荷香及秋梓站在门外焦急地徘徊。室内突然传出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荷香惊呼道:“啊,生了?”
屋里走出秀娟:“恭喜九少爷喜得二公子!”
“赵婶,我可不可以进去?”国荃说。
“当然可以,快去看看儿子吧。”
国荃和荷香、秋梓一同冲向屋内,产婆已将婴儿包好,钟秀忙接过,秋梓上前将婴儿从钟秀手中抢抱过来:“哇,我的乖孩子,你终于出生了...”秋梓抱着婴儿像自己孩子似的激动。国荃走到雅芝床边,拉起雅芝的手关爱道,“怎么样,你还好吗?”“没事,我很好,快去看看儿子吧。”
国荃回身来看秋梓抱着的儿子,荷香也走到秋梓面前:“来,给我抱抱。”秋梓一脸的不乐意,将孩子递给了荷香身边的国荃,“来,宝宝先给爹抱抱,再给二娘抱。”国荃接过孩子直接交到荷香手上,“先让大姨娘抱抱。”
秋梓惊讶道:“大姨娘?不,不是该叫二娘吗?”国荃郑重而严厉地纠正道,“大姨娘。”秋梓望着国荃的脸,暗指着荷香,“依少爷的意思,岂不成了小姐的亲姐姐了?”
国荃瞥了眼秋梓:“有错吗?”秋梓纳闷道,“可可,孩子应该随着曾家叫才对呀?”
国荃说:“什么对不对的,以后就这么叫着。”
赵婶见国荃这么护着荷香,忙说:“嗨,都是一家人,别管叫什么娘,是娘就对了。”钟秀见国荃不高兴忙支开秋梓,“秋梓,快去给四位老人报喜吧,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哎,我这就去。”
秋梓应声出了门,荷香抱着孩子走到雅芝床前,将孩子放在雅芝身旁:“快看看儿子吧,瞧这小脸,肉嘟嘟的,小鼻子长得和他爹一模一样。”
雅芝疲惫而甜蜜地一笑。
四位老人听到喜得孙子,个个喜笑颜开,大家看着曾麟书在纸上为孙子起名字,江氏感慨道:“想着这孩子年前就要出生,他硬是躲过这个年。这刚过了初三,便呱呱坠地。这是要抢咱曾家今年的头彩啊!”
曾麟书将写好的名字交与二叔:“孩子取名---纪官。”二叔道,“嗯,纪官好,纪官好,正月初四生在大年头上,这孩子将来定是做官的命。”
二婶笑道:“但愿孙儿们个个都像他大伯,在朝为官为祖上争光!”
............
国藩正在礼部公署打理公务,宣旨官和一个随从进了公署跨院,高声喊道:“圣旨到!礼部侍郎曾国藩接旨……”
国藩忙放下手中文案匆匆出屋跪下:“臣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礼部侍郎曾国藩,自任署工部、兵部、刑部政务以来,勤勉务实,政绩卓越;即日起兼署吏部左侍郎。钦此!”
“臣,曾国藩领旨!”国藩磕头起身接旨。宣旨官对国藩道,“恭喜曾大人,兼署五部侍郎衔。”
国藩接过圣旨,往后退了一步道:“谢钦差大人勉励。”
……福禄牵着载有国藩的骡车上了官道,国藩掀开轿帘往外探头:“福禄,前面余记卤肉铺,你稍停一下。”
“老爷要买卤肉?”
“对,买些酱猪蹄回去。”
福禄笑道:“老爷,咱刚过完年,肚子里的油水还没消化呢,怎么又想起买酱蹄子。”
国藩淡笑一下:“别管了,到地方你停下就是。”
骡轿来到余记卤肉铺的路边,福禄将车停下照护国藩下了车。国藩来到肉铺前探头看着,见有一盆刚卤好的猪蹄:“哈,今日赶巧了。掌柜的,给我来二十只猪蹄。”
“二十只?”
“对,二十只,给我捡大个的,有多少算多少。”
.......巧儿将削好的红薯端进了厨房,王婶忙拿起扫把清扫红薯皮。周升从后院菜窖刨出几个白萝卜朝厨房走来,王婶看到周升便说:“哈,你给我放在厨房就好,等下咱吃菜包子。”
周升说:“干脆,我趁手把皮打了,擦成丝得了。”
王婶说:“不用不用,你放着就好。萝卜切成片焯水,剁出来的馅比擦成丝的好吃。”
“丝和片不都是萝卜味嘛。”
“那可不一样,萝卜丝太细,用水一焯味全泡在汤里,萝卜味就淡了。”
“还那么多讲头。”周升嘿嘿一笑,拎着萝卜进了厨房。
春梅坐在床边,在为四岁的女儿凤鸣绑辫子:“行了,去找纪静姐姐学做活去吧。”凤鸣歪着头摸摸辫子上的头绳,春梅道,“别再摸了,等下辫子又散了。”
凤鸣说:“我摸摸扎结实了没有。”
“我看你就是稀罕那个红头绳!一会一摸一会一摸,不掉才怪。去吧去吧,娘要做饭去了。”
春梅拉着凤鸣出了屋,恰看到国藩从厨房朝卧室走来:“老爷回来了?”“啊,春梅,快到厨房帮着切猪蹄吧,我带了酱蹄子回来。”
“酱蹄子?”
“哈,晚饭再多备个酒菜,大家都高兴高兴。”国藩说着进了卧室,春梅纳闷道,“老爷今儿是怎么了?”
秉钰见国藩满面春风进来,忙迎上帮着换官服:“路上被元宝砸到了?”国藩嘿嘿一笑,“嘿!连这事你也知道。”“没进屋就听你蹄子蹄子地喊,什么事那么高兴。”
国藩神秘道:“猜!”
秉钰突然一愣,感觉着肚子里孩子:“哎,你快摸你快摸。”
国藩看着秉钰发呆:“摸什么?”
“肚子肚子,快快。”
国藩忙摸秉钰的肚子。秉钰说:“哈,有没有感觉,小家伙自己在翻身呢?”
国藩摸着肚子里的孩子:“啊,宝贝,你也知道爹又升官了,高兴得手舞足蹈是吗?”“怎么,又升官了?”国藩抿嘴一笑,“吏部左侍郎。”
“哇,六个部你兼署五个侍郎,看来我真是要恭喜你了。”国藩拉起秉钰双手抑制不住激动,“我还有一个惊人喜讯!”“什么喜讯?”
曾国藩说:“今日起,京官俸禄如数发放,不再折扣了!”
“那,以前欠我们的何时补发?”秉钰的话像盆冷水,一下浇灭了国藩的兴头。国藩说,“眼下国库吃紧,官员俸禄如数发放已经难能可贵。至于...”
秉钰说:“看样子,欠大臣的俸禄,偿还无期了呗?”“不是无期,待等些时日,迟早会补发的。”秉钰说,“迟早是什么概念?一年,两年,三年,十年?”曾国藩说,“不可能那么久。”
秉钰失落道:“唉,算了,给谁当差皆是要领工钱。哪承想,在朝廷二品大员这里却成了惊人喜讯?真的好讽刺。恐怕只有驴脑筋才会这么认为。”国藩见秉钰失望,转身坐在椅子上,一副自责状,低头不语,秉钰走来坐其对面,“说你驴脑筋不高兴了?”“高兴,只要你开心,说什么我都高兴。其实,驴有何不好,驴的德操或许人都不具备呢。”
“和我怄气是吧。”“心里话而已。”
秉钰见国藩不开心,有意逗国藩:“你这么崇尚驴,每日关着门修身,不会修着修着奔着驴修去吧?”
国藩却没一点释怀,他板着脸道:“抱歉,我做不到驴的境界。”“那么可否讨教一下,你想达到驴的什么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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