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忱的头痛是从四年前开始的,那个时候从静叶湖回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那夜呼呼刺骨的风声,都会回荡在他的脑海中,带来冰冷的痛感。
从那以后,他就有了这个毛病。
再后来他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初建之始,他用尽了心力,最后胃穿孔被苏虹押上医院的急救车,才终于停止了那种类似自我折磨的忙碌。
“唉!”他深深地吐出一口心中的闷气,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
他真的累坏了,一头倒在唯一的一张长沙发上,连衣服都顾不上脱就昏睡了过去。
十多分钟后,海城调查科科长办公室的门再次被缓缓推开,一个人影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严忱不喜欢喝矿泉水,因此他的办公室里面专门配了一个热水壶,他通常都是自己煮水来喝。
走进来的人到小桌边拿起热水壶又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再次回来明显感觉端着的东西重了很多。
把热水壶重新放上加热器按下按钮,不一会儿水就煮热了,他把电源关闭,拿着水壶走到自己端进来的水盆边将热水兑进去,然后想也没想就伸手进去想试试水温。
“嘶!”没有控制好用量的结果就是手指被结结实实烫了一下,他低声痛呼着一把握住手,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把被烫着的手指放入口中含了会儿,感觉没那么痛了,他再次跑出了办公室,一会儿又拿了一个水壶进来,往水盆里兑了些,再试试,终于不烫了。
他才松了一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毛巾放进水盆里浸湿,然后拧得半干叠成四方形,转身悄悄走到沙发上昏睡过去的人身边,将带着暖暖温度的毛巾放在那人紧皱的眉头上。
睡梦中的人似乎被温暖所安抚,渐渐舒展了眉宇,神情变得安然平静。
来人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纹,目光变得柔软而幽深。
随后,他便如此反复的重复之前的行为,直到睡梦中的人额头变得暖暖的,而水盆里的水彻底冷掉,他才停了下来。
跑出去了一趟将水倒掉,东西收拾好,他再次返回办公室,轻手轻脚地将熟睡的人已经被压皱的风衣脱掉,悬在沙发边的脚抬起来放在扶手上,缓缓脱了鞋子,从衣架上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给那人盖上,才停了下来。
他站在沙发边上,看着睡着的人安静俊逸的睡颜,眼神灼灼仿佛暗夜中熠熠发光的星星一般。
最终,他忍不住内心‘砰砰’乱跳的节奏,弯下腰轻轻地将那人压在身下的一只手拉出来,慢慢摊开放在沙发边上。
他轻轻靠着沙发边坐在地面上,双腿曲起单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撑在沙发边,整个人缓缓的靠了过去,侧脸贴进了睡梦中的人摊开的手掌中,感受着掌心炙热而熟悉的温度。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办公桌边那个座钟的钟摆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就仿佛是多年来在人与人之间悄然流逝的时光一般……
*
第二天清晨,严忱是在门外传来的敲门声中醒来的。
他睁开惺忪睡眼的一瞬间还有些恍惚,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有一次像昨晚一样睡得那么安稳,竟然无梦一夜到天亮。
他摇了摇还有些混沌的脑袋,对门外道:“怎么了?”
“老大,冉祺的报告出来了。”门外的兆麟的声音。
严忱坐起身弯腰穿鞋,边道:“通知所有的人,半个小时以后大会议室开会。”
“是。”
穿好鞋子站起身,他回头看向滑落在沙发角落的黑色羽绒服。
那是他一直准备在办公室的衣服,有时候加班晚了,就拿来做被子用,原本一直安静地挂在角落的衣架上。
严忱紧紧闭上眼睛,眉宇间全都是对于内心即将汹涌而出的情绪的抵抗。
原来多年的防线想要溃败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他转身将衣服重新挂上衣架,推开门走出办公室的同时,他又变回了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铁腕刚毅、雷厉风行的严忱科长,冰冻的神情看不出丝毫的裂痕。
来到会议室,众人早已等候在了那里。
“结果怎么样?”严忱坐下后,对冉祺问道。
耸了耸肩,对方笑了笑,“如我们预测的一样,卫海家里找到的三齿冰锥,果然就是造成刘瑶腹部伤口的凶器,而且我也将你们给我的卫海的皮肤组织做个dNA分析,确认和我之前在刘瑶身上,以及案发现场找到的第二种血样完全吻合。”
“但是卫海却并不是凶手是吗?”崔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有些脱力了。
苏虹开口道,声音里也带着一丝无奈,“我昨晚再次联络了卫海的医生,已经确认过了当年他中风的具体情况。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刘瑶胸口的那道狭长平整的伤口绝对不是他可以切开的。”
兆麟愤愤地一捶桌子,怒道:“怎么会又不是?一个一个行了凶却又不是致命的凶手,到底刘瑶得罪了多少人?这个女人在人前带着一副温和善良为人师表的好面具,却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人,谋杀导师、引诱学生吸毒、骗取他人的感情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她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这就是人性。”子骞嗤笑一声。
“我记得我在海城大学看到刘瑶当年送到国外参加比赛获奖的那幅油画,画上的风景干净纯然,从画面上就可以看出绘画者以情入画的细腻,将自己内心对于故乡的感情全部的寄托在了画布之上,山水寄情,竹林幽幽。”说到这里,林樾叹了口气,接着道:“真想不到,那样美的一幅画,竟然会是刘瑶这样的女人画出来的。”
“你说谁?刘瑶?”兆麟打断了他,疑惑地皱起眉,“我们上次去刘瑶老家,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方圆百里都看不到山,也没有除了小溪之外更大的河,你说的到底是哪里的故乡?”
“什么?”林樾愕然。
“等一下!”崔珏突然出声,神情像是突然醍醐灌顶一般,“有山有水,竹林花丛,我怎么觉得这里这么像是伍川呀?”
“哪里?”众人问。
“伍川,我上次去旅行的时候路过那里,就是竹林最多,依山傍水,山上长满了各色的野花,景色非常不错。”崔珏回答道。
“伍川不是西操场看门的那个徐大爷的老家吗?”刘鹏道:“之前在徐大爷那里查钥匙的线索的时候,发现他那儿有一盒特别齐全的医药箱,不像是一般家庭用的那种。我问他他说是一个经常来操场锻炼的老乡送给他的。”
“伍川?”
一直坐在角落的一个人突然开了口,微微昂起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此人正是前几天被林樾派出去调查苏丘底细的刑警——黎锡。
“怎么?”众人都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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