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飘摇着两盏风灯,沈祉一人提着灯笼,在雪夜中独行。
一街之隔,沈祉来到一宅偏门,即便是偏门,也极尽豪奢,金漆朱彩,雕梁画栋。
有白面内侍守在门口,似是等候许久,双手缩进袖笼中,见了他忙挂上恭敬谄媚的表情:“沈侍郎,主子等候多时了。”
沈祉颔首,进门后,穿过曲径通幽,进入后院,豁然开朗,虽是冬日,园子里依旧千花盛放。
来到一处阁前,上头牌匾写“撷芳”二字,笔迹劲瘦,带些锋利,与“撷芳”二字是怎么也不搭的,看不出温存之意。
阁中早有一道清影,背对他,对雪独酌。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雪映窗台,清亮满室。
沈祉进来的动作轻,并未扰人,是以当他清冷嗓音响起时,华阳惊讶转身,不期然对方离得这样近,叫她直接撞了个满怀。
“公主当心。”
室内墙壁上涂了椒泥,温暖如春,华阳只穿一件单薄纱裙,这会子被他身上沾染的冷气一激,刚蓄起的酒意都散了。
“怎么才来……”华阳眯眼看他,眼神从他似墨清瞳转下,扫过宽肩、胸膛、劲腰、修腿,顿了片刻,想到什么,面色有些不自然,微微将人推远了些,“怎么今日穿的公袍。”
沈祉坐回案前,自斟了一杯,“怕公主等久不悦,处罚臣。”
虽是这般说,可瞧他语气从容,姿态端雅,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的模样。
便是先驸马也没有敢这样与华阳说话的时候,然他一直都是这样,华阳微恼,有恃无恐罢了,都怪她心性不坚,美色误人。
私下里,沈祉常穿青白色袍,虽也将人衬得温润如玉,韵清如竹,可华阳觉得还是这绯袍适合他,既有文官之清雅气韵,又有上位之威仪庄重。
向华阳自荐枕席的清寒少年并不少,有长相格外秀气的,她一点也瞧不上。
旁人只以为她对先驸马情深,却没人知道,公主枕席之侧已有了更好的。
有次一个拦车读书人气韵与他有几分相似,叫华阳多看了两眼,那时二人还未……然对方终究少些沉稳,或许是太过年轻的缘故,可仔细算来,沈祉也不过二十余岁,珠玉在前,竟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华阳因着这份相似才气向太学博士林昶举荐了此人,却没了旁的兴致。
沈祉喝了点酒,却是不让她再喝了,只叫婢女去替她煮醒酒汤。
再回来,婢女听见里面传来令人面红耳赤之声,忙停下脚步,转身去了侧间,将那醒酒汤温在茶炉上,打算等会儿再送进去。
然而婢女不知,这碗醒酒汤到底没用上,便如那些大臣们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女子德行典范”与“沉心公务”两位,白日里形同陌路,夜里却是罗衫纠缠,抵足而眠。
屋内无灯,沈祉却借着冷淡雪光将眼前美景瞧得分明,冷白细腻,如同初春化雪,清明而暧昧。
华阳亦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软融成一滩春水,有枝叶拂过水面,但见水中竹影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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