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琳一下飞机就直奔澄市第一人民医院。她眉深紧锁心急如焚,这在她以往的人生中是未曾有过的,从前她无论做什么都抱着无所谓的玩票态度,纵使搞砸了也不怕,因为她身后总有一个如峰碉般伟岸的男人替她兜底,任由她在自己随心所欲的世界里翱翔。
她不能接受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无法再为她遮风挡雨,而曾经她幼稚地以为会从父亲手中接力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竟在转瞬之间翻脸无情,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打得她手足无措,就连可以给她精神慰藉的母亲也颓然倒下,她的世界早已风雨飘摇无助至极。
冯琳的人生缺乏挫折经历,但与一生衣食无忧从而养成柔弱性格的母亲不同她继承了父亲的刚毅勇猛,此刻她急需变身为一名战士给予她曾经依靠的人一对坚实可依靠的肩膀。一想到风光一生被人鞍前马后的爸爸现在呆在拘留所冯琳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成一片,年过六旬的老父亲在里面还不知道怎么样?爸爸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和风度,当了一辈子的领导最后落个晚节不保,诛人诛心这可真比杀了他还要有过之无不及,这样的身心摧残他承受的了吗?
出租车司机看到后座的大美女拿着手帕纸在黯然垂泪,又是提着行李从机场赶往医院,突然心生怜惜想来出“英雄救美”于是清了清嗓子劝慰道:“老话说的好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民医院是澄市最好的医院,要是人民医院都没辙了,那就只能顺应天命了。”
冯琳怒从中来,一巴掌拍在司机后脑勺处的椅靠上用澄市方言大骂道:“去你妈的乌鸦嘴!好好开你的车,惹毛了老子投诉你!”司机立马噤声认怂,还以为是地级市来的乡巴佬没想到是个凶悍的地头蛇,澄市女孩子脾气火爆不好惹,这也是他至今单身未婚的原因。
冯琳一进病房看到陷入沉睡中的母亲嘴角歪斜的模样心下一凉,母亲手上的留置针头上连接着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吊瓶,这样快的一滴接一滴就像无数个冲锋陷阵的勇士敢去打一场焦灼的战役,她预感到情况比她想象中严重多了,母亲的状况就是在她赶回澄市的路上急剧恶化的。
要是她没有去云南而是陪在母亲身边,在遭遇人生浩劫的时候能互相鼓励依靠母亲也不会变成这样,她悔恨得无以复加才短短十几个小时她感觉整个人都死去活来了好几遭,每次感觉已置身于地狱的时候立马就会惊现更深层的地狱,地狱到底有多少层她不敢去想。
兰姨一看到风尘仆仆赶到的冯琳就委屈得哭了起来,冯琳也赶忙上前握住兰姨的双手问:“我妈现在怎么样?”谁知兰姨双膝一软竟跪在了地上,冯琳的心彻底凉了,她就知道老天没那么容易放过她,这就是她不懂得夹着尾巴做人的结果,报应来的太猝不及防,一夜之间两位老人都倒下了。她强撑着使出吃奶的劲才扶起了兰姨,事情已经发生责怪任何人都无济于事,冯琳宽慰吓破胆的兰姨道:“兰姨,多亏有你在,不然我现在就没有妈妈了。”
兰姨见冯琳并未打算发火才怯生生地说:“小姐,太太的高血压引发了中风,医生说——”
冯琳心急火燎,担心兰姨思前想后吱吱呜呜只得按捺住急迫的情绪轻声细语地问:“医生怎么说?”兰姨犹豫了一会儿见瞒也瞒不住只能如实相告:“医生说太太瘫了。”
冯琳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这简直比昨天的晴天霹雳还要惨烈千倍万倍,她宁愿父亲去坐牢,哪怕把牢底坐穿都行,也不能让才到知命之年的母亲蒙受这般苦难。
她难以想象才五十多岁又爱俏的母亲会遭遇如此不幸,在父亲深陷囫囵在亲人都不在身边的时候,这种精神上的凌迟足以将不太坚强的母亲打垮,她还这么年轻将如何面对往后的人生,冯琳现在完全哭不出来,为父亲的事已经把泪流干了,再没有多余的泪为母亲而流了。现在母亲在药物的作用下昏迷着,她突然发觉母亲现在这种无意识的状态才是眼下最幸运的,一生好攀比又爱面子的秦女士待她醒来后如何面对一个锒铛入狱的老公和半身不遂的自己?
兰姨拉扯了半天才把冯琳从地上拽起来,她的双腿像灌满了铅一般的沉重无力简直不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从昨天接二连三的噩耗到现在她是米水未进,眼前已是无数条黑线。她挣扎着坐在母亲的床头忽然发现母亲的脸陌生得不敢辨认,脸颊消瘦暗黄还惊现了皱纹,母亲一生爱美保养得当虽年逾五十但脸部饱满红润有光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走过了自己未来十年的光阴,苍老了十岁,冯琳心如刀绞在父亲事发后母亲内心的痛楚煎熬已历然在目。
冯琳努力思索了一圈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帮手的人,此刻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就只有眼前这个老佣人,她自嘲地笑了起来,现在家里的这种状况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帮手了。
从前父亲得势的时候家里门庭若市前来探望拜访的下属络绎不绝,各种礼品大包小包往家里搬殷勤的不得了,好多价格昂贵的燕窝海参鹿茸母亲舍不得转送都炖给她吃了导致她小学就比班上的同学健壮并且过早发育,四年级就来了大姨妈,为此她经常埋怨家里的优越富裕,对那些踏破门槛的下属嗤之以鼻,羡慕班上家境贫寒瘦弱苗条的女生,父母对此总是笑呵呵地说,小孩子身体健康最重要!身体好了学习才能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后来她在国外留学期间看过一篇报道说一碗鱼翅的营养价值基本等同于一个鸡蛋,当时她就哈哈大笑起来,这究竟是对谁的讽刺?说来也怪从小到大她的体质都比同龄人强,连感冒发烧这种小病小灾都少有,这还是要感谢父亲那些常常上门的下属的功劳。
在父亲退位后,家里就门可罗雀了,为此父亲常常唉声叹气,接受不了人心的极速转变,她和母亲常常用“人走茶凉”安慰父亲劝他想开一点,英雄也有迟暮的时候,没有人能辉煌一辈子,好在父亲生性乐观豁达宽以待人,不久后冒出一个擅长献媚的周子麒,此人出手阔绰又虚心受教极大地满足了这个过气老领导的面子和虚荣心。
一想到父亲从前对周子麒的厚爱冯琳的心竟也平和了下来,原来看走眼的不只她一人,他和父亲曾经的下属们如出一辙,眼见父亲落难了,个个都避之不及。在周子麒那样的人眼里,她终究不过是一颗棋子,他们的感情不过是他演出的一场戏,真正入戏的只有她们一家人,而有的人既是舞台上的演员又是看台上的观众。
冯琳拿出手机给兰姨转账,永远不能和雇佣关系谈感情,人家出来做事就是为了赚钱的,没有钱亲戚都不见得认得你更何况是外人。
冯琳含含糊糊地说:“这里有劳你了,这是给你加的工钱,双倍的,不,三倍,还有你垫付的钱把收据留好到时候一起给你,我爸那——我得赶紧去一趟。”
她紧紧握住兰姨的手眼泪汪汪地说了些博人同情的话,有时候打打感情牌也是很管用的,即使知道钱买不来真心她依旧希望兰姨能看在五年来朝夕相处的份儿上给母亲多一点点悉心的照料和关怀。
这天为了病重的母亲她跟兰姨的交流比过去五年加起来说的话还要多,她过去从没好好正眼瞧过兰姨,印象中她总是穿着老式的衣服梳洗得干净利落,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临时拜拜佛脚也聊胜于无。对于没有感知的人再大的痛苦都不算什么,在医院陷入沉睡的母亲现在是安全的也是幸运的,有兰姨看护她才可以放心去处理父亲那边棘手的一切。
冯琳和公安机关预约的探视时间是在第二天,办完一应手续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这个久违的现已空荡荡的家里,她记得去云南前父亲还在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为她饯行,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在接受调查了,冯琳丝毫没有感知到父亲是故作的轻松而背地里早已焦头烂额。
外面是艳阳高照的三伏天,她身处家中却感到蚀骨的寒意,这套市中心360平米的大平层早已暴露了父亲的徇私枉法,曾经这个让她引以为傲的温馨的家此刻让她感到深深的恐惧和厌恶,尤其是在她从云南回来以后。这个家太大太招风惹眼,如果不是母亲当年的虚荣和固执己见,以父亲的韬略定不会冒险买下这套住宅,一想到往后只有她和母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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