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去的那天她就料到出事了,只是没想到居然是最坏的那种。卿姐从来不会那么久不和她联系,你相信母女连心吗?她说卿姐在没有给她打电话的第三天她就料到出事了,以往卿姐每天都会给她打一通电话的,她说她很乖很孝顺很听话从来不在外面惹事。”米心旸擦掉不觉中滑落的热泪,哭着说:“我现在好想卿姐,她怎么——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我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梦,一个噩梦,等梦醒了卿姐就回来。”
苏默默又何尝不希望这就是一场梦呢?只不过这是一场不会苏醒过来的梦,一个残忍的噩梦化的现实。何止是易卿的人生,当米心旸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难道不会觉得是在做梦吗?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想到马思远的养父才是她的生父,而当年马烈经常来红苹果福利院的初衷应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养女收养回家,他万万没想到后来会阴差阳错地收养了跟他毫无关系的马思远,这一切对他来说难道不是梦吗?至于他当年没有成功收养米心旸的原因,苏默默闭上眼睛冥想了一会儿,她猜想这一定和向淑芬拖不了关系,从上次她去看望二老向淑芬的奇怪举止苏默默推测也许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从中作梗,是她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卿姐她——不会回来了,但她会在另一个世界保佑我们。”苏默默又想起刚才米心旸说的“母女连心”不禁又和桌上相片中的苏琴对视起来,苏琴的眼睛就像有魔力一般,总是吸引人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她赶紧伸手把相片翻过来不然总感觉在被那双眼睛监视着。“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有什么冤屈?”
“什么?你在和谁说话呢?”米心旸在电话那头问道。
“没!没谁。”苏默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你上次说你不信马思远就是长腿叔叔是怎么回事?”
米心旸呵呵一笑:“那是因为long leg uncle是马思远他爸呀!”于是把上次马思远无意中偷窥到她给叔叔写邮件,后来就用叔叔的邮箱给她发邮件整蛊她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在她的追问下马思远承认了那是他高中时期替他爸爸申请的邮箱,时间也与长腿叔叔开始用邮箱和她们通信吻合。
“没想到吧?长腿叔叔不但近在眼前,而且呀,长腿叔叔马上就要成为你的爸爸了,是不是很神奇?怎么会这么巧这么有缘呢?”苏默默听到这儿心里已如明镜一般亮堂,这更加佐证了周游资料的真实性,马烈就是她的生父。马烈当年在无法领养自己亲生女儿的情况下万般无奈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给予自己女儿经济上的帮助,这么多年来始终无法割舍对自己亲生女儿的感情,想必他也没有忘记苏琴吧?苏默默又不自觉地拿起桌上苏琴的相片,这两个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知道真相的只剩下马烈了,想到上次去看望马思远的父母,马烈的表现则是完完全全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世上怎么会有马叔叔这么好的人呢?把马思远当作亲儿子一般养大还把他培养得如此优秀,又给予我们这些素未谋面的孤儿经济上的帮助,以及精神上的鼓励,你未来公公真的是一位大善人!”米心旸感慨道。
“我怎么感觉你这次从云南回来对马思远改观不少呢?多了很多正向的态度和评价。”苏默默现在对自己和马思远的感情不仅心里没底,而且还没有信心,自从上次从北海道回来不久后俩人在地域上分道扬镳,在感情上也疏远了很多,相反米心旸和他一起去云南扶贫倒是熟稔了不少,起码米心旸见识到了她从没见过的一面,那个顽皮的恶作剧的孩子气的马思远。
“哪有啊?那是因为你男朋友本来就很优秀呀!”米心旸心里一阵紧张有点口不择言,她感觉自己脸颊有点发烫,脑海中又浮现起马思远那种胸怀天下的笑容,即使她多次恶意的无礼的挑衅他也从不计较反而对她更多的包容和担待,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他未来的小姨子吗?“马思远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他真的为贫困山区的小朋友付出了很多很多,不仅是钱还有爱,那种发自内心的善意和喜欢是伪装不出来的,你没见他是怎么对冉香的——就是我们山区的一个小女孩,他简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还认了干亲,大家顶多就是捐点钱干点活,几个有他的真诚?对冉香来讲,马思远就是她的长腿叔叔,这种感情和我们对长腿叔叔的感情一样。你是不在现场没有看到他与当地村民的深厚情谊,真的感动了我们所有人!”
对呀,苏默默错过的又何止这么一点,她看到的永远是马思远单一的在她面前的那一面,至于他工作中是怎么样的?他待人接物是怎么样的?他是如何吃苦耐劳最精彩的画面她都没有看到,只能靠从云南传来的流言来脑补,于是那个脑海中的马思远也渐渐脱离了现实,和真实的马思远早已大相径庭。自从他因私出境去了美国以后连电话都少有,偶尔一两个短信问问好告知一下他的归期,她这个女朋友现在已是有名无实了。苏默默一想起在美国的马思远就会想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他的那个小学妹一直和他在一起吗?他吱吱呜呜不愿多说的态度是不是在掩饰什么,难道真如外界传言他早在美国生了儿子?苏默默眉头一皱,她这样干脆利落的女强人怎么也变成了胡思乱想儿女情长的小女人了,她非常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又不想继续听米心旸像那些花痴的女同事一样崇拜仰慕马思远的话语,只得打断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本来想再陪易阿姨两天的,她实在太可怜了,可陈冉一再催促我赶紧回去,说志愿者团队都回行了,所有人都归位了,现在就差我一个,再耽搁下去业务又落后了。”米心旸深深地叹了口气,“回去的心情和当初出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我也是,现在的心境和你们去云南之前完全不一样。我总感觉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我们的人生,对待自己的人生一点掌控感都没有,除了能努力工作以外,其他的都不由己。”
米心旸又开始看似开玩笑地追问她们俩是不是被红苹果福利院的老师搞错了身份,她这个人心里藏不住事儿,一眼就能让人看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或者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很显然这才是她来电的真实目的。看到眼前桌上的一团乱麻,苏默默毫不留情地对米心旸的怀疑予以一再的否认,目前看来当米心旸好过当苏默默,她该怎样去面对她亲生父母之间的爱恨纠葛?母亲自杀跳河,父亲是间接逼死母亲的凶手,而这个人同时也是她一直以来最尊敬最爱戴的长腿叔叔,她曾无数次说过以后挣钱了要好好报答长腿叔叔,若她得知真相后是会想报答呢还是报仇呢?至于向淑芬在这里面有没有起到帮凶的作用目前还不得而知。苏琴寻死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放下对这个负心汉的恨呢,如果她是苏默默一定不会轻易放下。
想想易卿的意外事件,苏默默已体会到人生足够的苦,那是一种难言的堵塞在心头说不出又时时刻刻不在凌迟人精神意志的痛楚,何必再让米心旸陷入到上一代人的恩怨里。做一个痛苦的思想者还是一头快乐的猪这是一个问题,从二十年前她趁真的苏默默头部受伤偷偷交换了入学前报名表的那天开始她从成为了假的苏默默,她此生注定只能成为那个痛苦的思想者,那个注定痛苦的苏默默,她只想守护“米心旸”快快乐乐地活着,免于应对人生的阴暗和艰险。
如果不是这天晚上见了周游,在接到米心旸来电追问的时候她也许会透露实情,毕竟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初她是为了保护她免受霸凌才跟她互换了报名册。她们的名字在今晚见周游之前不过是一个代号,不管是苏默默还是米心旸,都仅仅只是一个代号,和孤儿院里的孤儿1号或孤儿2号这样的代号没有任何区别,而现在不同了,苏默默的亲生父母已经浮出水面,苏默默已经成了一个有出身有亲人有身份的人,跟孑然一身的米心旸不再一样,而她怎么忍心让刚步入社会不谙世事对工作都焦头烂额的米心旸来面对这桌上的一团乱麻,她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自己未来的人生,是该认祖归宗从马思远手里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份和家产?或是为了她母亲苏琴这个枉死的冤魂向负心汉马烈复仇,向那个一直以来好似峰雕般存在于她内心深处的长腿叔叔复仇?苏默默把桌上的资料整理好,锁进隐藏在衣柜中墙体凹处的保险柜里,非必要她绝不会让米心旸知晓这一切。
保险柜里的太阳花项链在苏默默打开柜门的时候闪耀了一下金属光泽,宛若自带光芒的小太阳,她顺手取出摊在掌心,如果再拖周游帮忙应该很快可以知晓自己的身世,她迟疑了一下便打住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一是不想因为这受制于一个奸诈的乙方,毕竟工作上的关系不应该牵扯到私生活中来,况且对于自己的身世她是既好奇但又不想知道。人有的时候真的很矛盾很胆怯,那样的真相就像是一扇门,当你打开的瞬间无法预料到里面究竟是神明还是野兽,究竟是一个可期的美好团聚还是一个比苏默默的身世更加残酷的真相?就让她当苏默默吧,永远的苏默默,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过去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的路怎么走,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有些事情不知道要好过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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