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粉撒花袄子并不合身,袖子长了一大截,另一身昨晚叫绿屏拿去改了,尚未改好,她往椅背上一靠,气馁了。
其实没什么可装扮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到时老太太怪她失礼,她也只能受了。
于是她补了点胭脂,把过长的袖子往上挠了挠便起身去了。
兰香去厨下还没回来,茵茵等不及,只能叫绿翘陪着去。
绿翘原先在漪澜院是个跑腿的,压根没进主子房里伺候过,真伺候起人来还有些手忙脚乱。
出门前她记得给茵茵披上披风,却忘了给她拿手炉,直走出去好一段了,她看见茵茵红肿的手才想起来,“呀!小姐,您手冷么?奴婢该把手炉带上的。”
茵茵说不冷,她迎风而行,那狂风几乎要把她的气息夺了去,每说一句话都费老鼻子劲儿,“我的手生疮了,用不了手炉,一碰着就痒,”说着望了望天,“就是风太大了,你瞧,天也暗沉沉的。”
“是呀,这怕不是要落雨。”
“看来咱们得走快些。”
然而她们走不快,那狂风吹得人迈不动步子,往前走三步就得往后退一步,茵茵的棉衣被吹得紧贴在身上,大红披风扬起来,像一面旗子。
“好像真下雨了!”茵茵说。
她的发顶被什么砸中,接着一粒两粒,哔哔啵啵……
“下雪霰子了,”绿翘道。
茵茵伸出手掌接了两三粒,“果真是,咱们走快些!”
二人加快脚步行了一段。
“越来越密了,小姐,奴婢回去拿把伞过来吧,这雪霰子淋在身上,掉进衣服里融成水,也冷得很呢!”
“雪霰子下一会儿便会停,不必大老远跑回去,”茵茵说着,举目远眺,前方是大片的梅林,白梅胜雪,花瓣随风簌簌如雨,远远地被卷到脚下来了,“前头没地方躲雨,咱们往回走。”
去时迎风,回时顺风,两人行得很快,穿过月洞门便是假山,假山两侧游廊环绕,茵茵立即携绿翘冲到廊上避雨。
风雨中行路,满身狼狈,绿翘一边骂这坏天气,一边给茵茵整发理衣,她抓着披风的帽子抖擞,茵茵自己也跺脚,把满身的雪霰子都抖落下去。
她们离游廊的拐角不远,这廊壁上开出一扇窗,说话间,茵茵余光瞥见斜对面镂空的孔洞里,一袭蓝衣翩然往此处过来了。
无端的,茵茵的心砰砰跳起来。
拐角,那人意料之中地出现。
对上茵茵的目光,他也蓦然顿住。
这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有二月春风般温润清俊的相貌,松柏般挺拔昂藏的身姿,因偶遇生人,似有些愕然,看起来呆呆的,然而只一瞬他又恢复了平常神色,双唇紧抿着,淡漠疏离,像一块冷玉,烟波蓝便服在风中招摇,仿佛他整个人是一片浩淼的湖泊,清透、神秘。
有雪霰子落进衣裳里,在茵茵的胸口慢慢融化成小水珠,沿着温热的少女的肌肤往下流,痒痒的,凉凉的,直渗进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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