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英商遵照切实税率缴纳。
户部尚书疑问道:“虽然这些无理诉求是英夷的妄想,也被我大清英明君主拒绝,但这最后一条——言下之意是粤海关或十三行除了该征的正税外,还额外收了莫名税吗?
“嗯,”大皇帝捻了捻须点头,“去好好查一查。”
魏大人还要往下念马嘎尔尼等使团要员如何恭顺和被大皇帝的天威震慑……
大皇帝一摆手道:“不要念了,只报这次费了多少银子招待。”
尹颂被叫了进去,他跪地上不敢抬头。直到皇帝准他起来汇报,才爬起身。大皇帝瞅他一眼,眼珠亮了一下,“哈,这不是一等承恩公尹思霖的重孙子嘛。”
尹颂还没来得及跪谢圣上记得他,皇帝已挥了挥手,大意是平庸的后辈不提也罢,直接命他:“念吧。”
尹颂颤抖着双手翻开账本,一字不漏念完所记录的全部明细……
最后还有几句总结:
一,为表我大清国物产丰富、繁荣昌盛,本次为使团提供的日常用品与宫中同等品质,所供食物用品一概由皇商采办,供应到使团全体团员。
二,从访船抵达到离开,前后赏赐40次,赏赐的礼品共136种,3000余件。礼品赏赐从正使到水手、仆从、黑奴、人人有份。区别在于正使与奴仆礼品的贵廉。
三,“贡使”团抵达京城起,每日最低支出3000两白银,共花费59.8万两白银。使团离京四围游历,观赏大清江山,每日提取5000两白银,用于照顾使团食用行走,共花费139.6万两白银。
四,“贡使”团于乾隆五十八年七月二十二日抵京,于乾隆五十九年一月二十九离开,共滞留七个月零六日。合计使银:199.4万两白银。此合计不含礼品支出、不含大清接待班组一千人开支
……
大臣们听到这个数字面色各异。
皇帝怒道:“朕不是下旨削减了吗?为何反比预算多出三倍?”
立刻下旨:“查!参与此次接待的官员都要查。”
靠琢磨皇帝心思上位的臣工们当然清楚卡刺皇帝心头的真实疙瘩是什么。皇帝心疼的不仅仅是白银,如果使这些银子,叫皇帝使得心里舒畅、达到了他期待的效果,他没什么可心疼的。是使团带来的那一船、他老人家当着蛮夷的面不屑一顾的礼品扎正了他的心!
走出乾清宫,王中堂对刘大学士说:这“贡使”们是来大清国免费吃喝玩乐了半年有多呀,该见的人见了,该了解的内情了解了,该走的陆道、河道、海道、江山来回走过了,该画的画下了,该记的记下了,最后兴高采烈带着满船皇帝赠送的礼物回家了。哈哈,抹着油嘴,偷着笑,正是此画面。
刘大学士道:“199.4万两还是在明账上的,那些没记账的呢?看来,这次靠填白银坑是消除不了皇上心中郁结的啦,必须有出气筒。
“谁呢?”两人异口同声:“查!”
正是这日,尹颂从朝堂回到家,匆匆往董夫人屋里,想对夫人说出心事,却没机会说出口就双双被掐死了。他知道的和不知道的真相,正如他死后潦草的坟墓,仅被几铲土掩盖起来,有些肢体还隐约露出。
“没有罪他为何要自杀!?”一众官员反问。
原本单纯贪污,就算五十万两全算尹颂头上,以他家族五代都是忠臣,从不参与政治争斗,跟着那个皇帝干都老老实实,忠心耿耿,也罪不至死呀。可死人不会说话,最后,除了那五十万两,所有在京城发生的十多万查不明的帐、找不到人承担的其他罪责也都算他头上,没有官员费时间精力深查,便草草判处死罪、抄家,结案。
至于在京城外发生的查不明的账、道不清的责任、对夷人行踪有失监管等等一切罪责,则由广州十三行行商贺广晟,易家父子,还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承担。
尹颂被处死不久后,苏广图顺利得到升官,调职回到了京城。
他的轿子几次从从前的尹府门前过。他掀起轿窗帘,望着曾经旺盛的尹府,如今已人散楼空,大厦倾颓,灰尘瓦砾,墙檐杂草,一片萧条……他赶紧放下轿窗帘,独自坐在无人看得见的轿内,两手揪紧两边腿上的官袍裙角,轻轻舒气……
如今过去一年了。
有日下朝回来,夫人对他说:“尹家留下一个孤女,被一位乡下老婆子接去养了。”
苏广图愣了愣,没说什么。
“把她买回来。”夫人又说。
苏广图看一眼夫人,“怕接养的人不肯卖。”
“模仿尹颂的字写一封托孤信,不费半两银子就能把她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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