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母亲说了女子不能迈大门,外头有好多拐卖女孩的伢子。”
“你从来没出大门到街上玩?”
烛儿沮丧道,“我这样子,母亲怎会允我出去玩?”
“你身体有病,可又不是不能走路,为何不能出去玩?”
烛儿只唉叹一声。
“过几日就是一年一度的‘饯花神’节,外头可热闹哩,你去哀哀你母亲带我们出去踏青。”
“倒听冯妈妈和母亲说起过这个节,听着有趣,可我知道母亲不会带我们出去的。”
安歌儿歪小脑袋想了想,“我和你偷偷出去玩可好?”
“偷偷?门房看得严实,出不出去。”
“后罩房侧边有个小门,方便厨房搬柴进出,白天极少锁门,我们从那儿出去玩一天。”
烛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看着安歌儿,她可连后院也没去过,根本不知那里有个门,安歌儿才来不到一个月已然熟悉。惊讶之余她说:“可是母亲发现会责罚我们的。”
安歌儿见她胆怯犹豫,立刻补火候,开始给她讲自己在乡下看见人们如何把各种各样的花采来,用彩绳绑着挂在河两岸、桥梁两边,看着美丽壮观;又讲人们如何插秧比赛、采桑叶比赛,很是激烈有趣;还讲各家各户用新麦面蒸包子,面团揉成百种花样、五谷六畜形状、瓜果署豆模样,蒸出来起名也吉祥,什么五谷丰登包、百花齐放包、平安喜乐包、富贵满堂包……人们用这些包子做祭祀供品,祈求五谷丰登、家人平安……
大概这是她最喜欢的环节,她愉快舒出一口,讲:“还有,一年四季十二月,各月有一吉祥花,人们在做完‘饯花神’祭拜仪式后,都会在属于自己出生月份的花朵前许下一个心愿,花神会帮你实现愿望……”
见烛儿听得入神,满脸好奇与向往,知道她动心了。安歌儿赶紧问:“去吗?”
“去,可是,万一母亲发现怎么办?”
“你看,每日我们早上去给你母亲请安后,她下午才回过来看你。我们那日早点过去给她请安后立刻出去,玩两三个时辰就回来。万一被发现,我们就说在后院玩,发现那个门,好奇就走了出去,走迷路了……你母亲要责罚也只会责罚我,不会责罚你,不用担心。”
两个小女孩就这样说好了。
那日也正是一年一度的芒种节,正巧杨夫人一早带着冯妈妈和两个大丫头到寺庙上香去上香,烛儿知道母亲通常一去就是一整日,所以胆子大了许多。
趁着厨房老仆搬柴进去的间隙,安歌儿拉着烛儿的手溜了出去。
往年都在北城门外河边举行饯花神祭祀。安歌儿抬头看看太阳,小手指东南西北点了一下,立刻判断出该往那个方向走。
她们绕过后巷往北街走,刚走到街口,一辆马车横过去,强劲的风把瘦弱的烛儿带了个踉跄,安歌儿没来得及拉紧她,她已经倒地。
没想到那马车也勒缰停了下来,老车夫立刻跳下车走过来查看,见是两个小女孩,一个坐地呜呜哭泣,老车夫赶忙作揖抱歉:“对不起,摔伤了吗?”
安歌儿从身后抱烛儿,尝试托她站起来。结果力气不够,两个女孩叠一起再摔坐在地。这时一位白白净净的少年公子也从马车下来,走近,想帮她们,可见一个双手擂眼、呜呜哭泣,一个垂头抬袖掩脸。从她们穿着打扮看,公子猜出小姑娘掩面想必是哪家小姐不想叫人认出。
他转头看看,幸好这不是闹市,还是街角,没几个行人。于是展开扇子稍微挡在对街方向,俯身关切问:“两位姑娘,对不起,是不是撞坏了?前头有间药铺,可需要去叫大夫查看。”
安歌儿听见是个年轻男子声音,吓得一哆嗦,忙把袖子挡得更高,头埋得更低,使劲摇头。烛儿也嘎然止哭。仰头看是一位斯文公子,不像坏人,便大胆答道:“摔痛了!”
“啊?对不起,我送您去看大夫好吗?”
“摔痛又没摔伤!”烛儿撅嘴道。
还藏着脸的安歌儿听了吃惊,没想到这病怏怏的烛儿走出府门嘴巴这等厉害,大概是经历越少越不知天高地厚、无所畏惧。
“那就好,”公子想了想,还是道:“那么——两位姑娘上哪去?街上人马多且杂乱,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们去。”
没想到烛儿立刻面露惊喜道:“真的吗?”又立刻回头推推还不敢露面的安歌儿,“可以吗?”
公子见了,只觉她们有趣,尤其后面那个不肯露脸的小姑娘。他想笑,但忍着,忍得很认真。
安歌儿还是摇了摇头。
烛儿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坚持道:“他撞倒我们,让他载我们去天经地义,你为何拒绝?我摔痛了,走不动,要不我们回家吧,不去了。”
一听不去了,安歌儿着急,她还不十分了解这位苏大小姐的脾气,好不容易出来,才走到街口,她不会真犟起来,打道回府吧?
“那好吧。让他们送我们去。”安歌儿妥协道。
烛儿大大方方允许那位公子扶她上马车。安歌儿则始终抬袖掩脸,也不让车夫或公子扶她,自己踩着马凳上去。车内宽敞豪华,只有豪门贵族配置得起这等马车。安歌儿坐到后头角落,面向后车窗,一路无话。
那位公子问烛儿:“她长得很丑吗?为何到了车上还掩面?”
烛儿翻他一眼,拉拉安歌儿的衣袖,“放下给他看看。”
安歌儿没理会他们的对话,定定地掩面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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