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亭的事你们多费心了。”
片刻之后,蕴秀峰众人站成了一排,袁迎舟向着众人赞许着道,随后他又左右看了一下,续道:“怎么不见老二和老六呢?”言罢,向郭守田看去。
郭守田原本眼睛就有点红肿,此刻仿佛脸也憋得红肿了起来,当下抓头挠腮了一番,方才口中支支吾吾着道:“啊,师父,他们……他们最近正在用功呢,所以今天没有来得及过来……”
袁迎舟眼下遂也没有再多过问,只是不觉间朝着玄清峰的方向望了望,眼光中若有所思,随后又回过头来,向着众人道:“你们懂得用功就好,只是我最近还需到玄清峰上去。”
说到这里他看着郭守田道:“守田啊,你师弟师妹的事就交给你了,特别是月亭,你可要多帮帮他。”
郭守田闻言忙恭声应承。
“师父,我送你一程吧。”
袁迎舟当下一番打点完毕,就要回身往玄清峰而去,忽地,柳月亭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你刚才为什么要劝阻我呢?”此刻的另一边,参合峰大殿之后的深林中,先前从大殿之内离去了的清殊与清机二人正自行于其间,当下清殊道人忽地开口言道,打破了方才二人之间的默然。
“不然你又能怎么样呢,”闻言,清机道人口中淡淡应道,“真的把那柳月亭逐出门户吗?”
清殊道人沉默了一阵,随后言道:“那剑法中分明化用了不少魔教剑法的路数,我不相信你就没看出来。创那剑法之人势必与魔教关联不浅,必当是本身就熟通各路魔教剑法的人。”
清机道人道:“但我看那剑法之中似也有我正道剑法的底蕴,或许可说那本是一套亦正亦邪的剑法。”
清殊道人微一冷笑,言道:“基本上就是一套纯粹的魔道剑法了,就算有所借鉴我正道剑法之神髓,只怕也绝难谈得上是什么‘亦正亦邪’了。”
此刻,清殊道人的言语之中仿若又隐隐透出了些幽戾之气,正自与他同行的清机道人不禁向他看去,眉头微锁了起来,口中应道:“就算如此,也难能说明什么。再说那柳月亭弟子也不是在你的门下,而这天墨掌门之位又是由迎舟执掌,倘若那柳月亭当真有所逾越我正道雷池,那也是迎舟该处理的事,你又何必要插管呢?”
清殊道人口中沉着有声:“这并不是我要插管迎舟的门事,这是有可能会关系到我们整个天墨门危亡之事,倘若迎舟不能首顾大局而行事,那我们便须替他做。”
当下二人行来,不觉之中已然行至了一处崖边,二人在崖边站定,清殊道人负手而望,口中语调低沉。清机道人闻听得他言罢了,不禁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来,随后又开口说道:“我看你若是当真偏爱掌管这天墨门事,当初又何必将那掌门之位让于了迎舟呢?”
闻言,清殊道人脸上一丝异色闪过,微微侧头向清机道人一瞥,但随即很快复又重新望向了前方,同时言道:“你也知道我原本最厌烦打理那些门事,所以也就只好让迎舟操劳。”
“但你现在却因为一件本该厌烦打理的门事,介怀到难以释怀。”清机道人此刻忽地微微笑言道,“想当年的那位祝青锋弟子在门中引发了一些纷乱,累及你们参合峰门下弟子之死,自此师兄你便和清胤师兄一直有所不和,皆因那祝青锋是清胤掌门师兄门下弟子,而最后,掌门师兄为了此事而寻因究责之时,似乎又对他的那位弟子有所偏袒……”
清机道人口中的话语兀自继续着,此刻的他似乎全然没去注意,当下那旁边的清殊道人已然越来越阴沉下来了的脸色。
“……后来掌门师兄仙去之际,原本也正是要遵照我天墨门规,将掌门之位传授给师兄你,但当时的师兄你却以迎舟在击退魔教一役之中立得首功、而自己也行将要静心参悟道法为由,让清胤师兄将掌门之位传给了迎舟。”
“而后面再想来,当时之所以如此局面,尽管当时的师兄你或许确实不愿分身掌管我天墨门事,而迎舟在那玄清峰一战中也的确立功颇丰,”言及至此,清机道人此刻忽地转身向着了清殊,口中继续言道,“恐怕师兄你的心中对于掌门师兄始终是有所存乎芥蒂,不愿承他传授那掌门之位,这也是原因之一了罢。”
此刻清机道人的眼中看去,眼下在他跟前的这位共同修道了数十年的师兄,虽兀自负手着望向崖外,但他当下脸上的神色已然阴沉得可怕。随即,那周围的空气此刻也骤然阴寒了起来,二人身周的地面上、临近的树叉枝叶上发出了轻微的“滋滋”之声来,随后竟是渐渐覆上了一层白霜。
清机道人不禁微微转头往周围的变化看去,眉头愈发紧蹙了起来,此刻的清殊道人虽未有任何动作,发散而出的凌厉内息已迫令周遭天地变色。
“如今这天墨门中,除你之外,绝无第二人敢说这话!”
当下二人之间的无形静默持续得了一刻,清殊道人缓缓睁开了来也不知是何时闭上了的双眼,终是开口言道,尽管那声音就犹如是从一个快要干渴而死之人的嗓中所发出一般。
随着清殊道人开口言语,此刻那周围的无形霜寒也骤有衰退之象,清机道人见状,不由眉头稍展,随后向着了清殊道人道:“没错,凭师兄如今在我天墨门中的身份,可说整个宗门之中都难能有人拂逆其意,师兄先前说那柳月亭心入魔道,但我看师兄自己心中的魔障也是不弱呢。我知你痛失爱徒之恨,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到了该放下的时候了吧。”
清殊道人口中冷哼了一声,言道:“将误入歧途的弟子导入正道,我可不觉得我有什么错了。”
清机道人道:“师兄你如此处理那柳月亭弟子的事,难道能说其中没有自己的私心吗?”
“你说私心?”此刻的清殊道人忽地冷冷而道,“倘若今日大殿之上那柳月亭终是殒命在了秦元辙的剑下,你觉得袁迎舟他又会作何感想呢?”
闻言,清机道人心头赫然一惊,一时不由转头凝视相向,眉云愈发深锁。
然而眼下清殊道人也不去作理会,视线复又望向了那崖外的叠叠青峦,只是口中悠悠而道:“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我还不至于会被那点你所谓的私心所左右。”
“我道家剑法本寓有清静无为的剑意,真法修至明镜止水的无上境界,方能驱御世间至高剑法。但那魔道剑法却是反其道而行,剑法中的诸般招数极尽诡变之道,尽皆只图为取胜,全无侠义道可言。”
“纯为杀戮而生的剑法,其使用者也必然会不知不觉中被潜移默化,沾染上嗜血好杀的凶戾之气。如今我们门中如柳月亭那般的后辈弟子,原不曾熟谙世道,内心本如同一张白纸,当是更容易堕入魔道,今日大殿之上我提点于迎舟,也是希望他多多意识到这一点。”
“但又真倘若,将来那柳月亭当真有了邪途难返的一日,内心终是为那孽根魔障所吞噬,身不能自拔,那时不容于他的,也将不会是我的私心,而将只会是身为正道的我们天墨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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