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靠窗角落处有着一张镂纹木床。
此刻柳月亭二人走到了中间的圆桌旁,相对坐下了。
因为刚才姜雪灵也没向那管事具体说明要哪些菜色来,眼下二人唯有在屋内等待着,不时四目相接间,二人眼中都有些闪烁着。这般的气氛持续了一刻,直到后来忽地柳月亭口中言道了:“对了,还没请问姑娘今日为何会被那人纠缠上呢?”
姜雪灵侧头一想,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言道:“自从上个月我跟着货行回到城中开始就这样了……”
柳月亭闻言一怔,道:“可是东城杨恪杨老前辈之下的‘长缨货行’吗?”
姜雪灵口中“嗯”了一声,道:“上个月我随货行从外地护运了一批货物到‘刘家堡’中,当时在堡中跟那人见过一面,之后就这样了……”
镜州城“长缨货行”本是这青凫国中最大的一家货行,在这中原大地之上,西起青凫国,东至流岚国,只要货主有求,皆可走运。货行当家杨恪杨老门主,十年之前曾身为流岚国王宫禁卫军副统领,再外加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绝影断魂枪”枪法,行走天下间,人人皆要尊称一声“杨老前辈”。
不过柳月亭原本对这镜州城和货行业都不算熟络,让他知晓那“长缨货行”之名的却是那在背后掌管着这家货行的正道门派--“长缨门”。
而原本这“长缨门”最初本是起源于那流岚国中的烟波城,为杨恪杨老门主的家族传承,但是自从十年前的那场国中逆乱事件后,作为王都的烟波城为乱贼肆虐,流岚国王庭倾覆不再,这之后杨老门主便将“长缨门”迁到了这镜州城来。
此刻柳月亭闻听到姜雪灵说起她曾经随那“长缨货行”行走过,当下想起了二者的渊源来,遂又问道:“那这么说来,姑娘如今便身是在杨老前辈的正道门中的吗?”
姜雪灵当下略微夷犹了一下,随后言道:“嗯,算是吧……”
“原是如此……”
柳月亭若有所悟着,随后又自顾自沉吟了一番,方才又道:“只是,在下曾听说那‘刘家堡’背后好像跟魔教有一些牵扯,不知杨老前辈他为何要接受他们的委托呢?”
姜雪灵言道:“这个也只是一些传言了,那‘刘家堡’其实本没有真正落人口实来。”
柳月亭闻言一想也觉有理,想正道中人原是不行轻断妄为,杨老门主此举必然有其因。
之后二人又继续言谈着,柳月亭听姜雪灵说来,那刘亦谋虽然在这镜州城行事蛮横无理,生活放荡,不过也只是个人作风不端,跟那“刘家堡”堡主也牵扯不大,而杨老门主一来时常在外,二来也不好过度插管别人的家族之事。
柳月亭初时还有些诧异着,她何以还竟似有些为那刘亦谋开脱,不过后又想这大概也是那刘家堡中人行事诡秘的缘故了,至少或许明面上还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吧。
后来二人又简单聊到了一些其他事情,对面那女子不时淡雅娴静地对答着,只是柳月亭眼下隐隐中还是觉得她眉目之间依旧有着几分郁郁不展的神色。
“哎哟,两位客官,久等了!”
“这是两位的山椒鱼和松菇烤鸡……”
随后,正当柳月亭刚想着这是不是等得太久了的时候,忽然一道十分娴熟的殷勤小二口音从身后客房进门处传来。
柳月亭闻声一怔,忽然间有觉那声音仿佛有些熟悉,不由回过头看去,却是刹那间又惊得合不拢嘴了。只见此刻那人虽然穿了小二装扮,肩上挂了一块抹布,手上还一手端着一个盘子,不过脸上分明是自己那六师兄范盈同的模样,口中不禁就失声惊呼了一声:“范师兄?!”
随即的片刻之后,那柳月亭师兄模样的人已然将手中的菜盘放在了桌上,二人正在进门处的书画房中言谈着。
“范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柳月亭口中兀自惊诧万分。
那“店小二”此刻愁眉苦脸着,口中嘟嘟囔囔了一阵,言道:“呃,柳师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果然就是这里某人的师兄。
“这话不是该我说吗,”柳月亭说着,看了看他身上的装扮,又道,“不是,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呀?”
“哎,”那范盈同口中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柳师弟,这事真是一言难尽啊,我也是不得已啊……”
柳月亭见他吞吞吐吐的,说话遮遮掩掩,遂也暂不再追问他,只是言道:“哎,那好吧。不过,范师兄,大师兄见你许久不回很是担忧呢,要我见到你就叫你回去了。”
范盈同闻言,脸上更加黯淡无光了,口中惨然道:“哎呀,柳师弟,恐怕我暂时还回不去了,还要麻烦你回去给大师兄说一声,呃……”说到这里,他面色古里古怪的,眼神躲闪,过了一阵方又续道,“就给他说,我还要凑点钱才能回去了……”
柳月亭闻言一怔,道:“什么钱?要凑多少啊?”
范盈同这时脸上又是一阵阴晴不定,嘴唇抿了又抿,随后方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一叹气,向着柳月亭道:“哎,柳师弟,其实我前段时间下山到这镜州城中来,还到那‘万金堂’中玩了玩……”
柳月亭闻言脑中思索了一番,想起这个名字他在天墨山上好像曾经也听到其他峰上的一些师兄口中们提起过,口中朦朦胧胧地说道:“‘万金堂’吗,那好像是个赌坊啊,范师兄你……”
说到这里他仿佛忽然顿悟,急声道:“范师兄你不会是去赌钱了吧?”
“呵呵呵……”范盈同讪笑着,随后道,“当时我本来也只是想小玩一把,后来没想到就输得多了点……”
“多少钱啊?”柳月亭心想果然没错,当下口中没好气地问道了一声。
“呃,大概……”
范盈同说着,脸上又神色变幻了一阵,随后方才又讪讪道了:“四万两吧……”
柳月亭这一闻言当场差点被自己喉中的一口气给噎死,不禁失声道:“范师兄,你疯了!”随即又怨怼着道,“哗,你这也太离谱了吧!”
“嗨呀,柳师弟,”范盈同耷拉着头肩叹息着,眼神无光,随后又向着他生无可恋地道,“看来我的人生算是无望了,麻烦你回去再给大师兄说一声,拜托你们可千万不要让师父知道了……”
“可是你这样一直在外面也不是办法啊……”
柳月亭霎时间也为他有些丧气着,正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解脱困境,忽然间却是又听到了一个声音从楼下庭院中传来:“我说范盈同老兄啊,两位贵客还有好多菜要上呢,你快下来接着忙活吧--”
随后,那范盈同又与柳月亭着急忙火地聊了几句便即道别而去了。
柳月亭望着他消逝在廊道中的身影,无奈叹息了一声,随后他回身往中堂宴房走去,抬头看去时,此刻那个坐在桌旁的女子正双手抱放在桌上,眼望着了桌上的两盘菜,脸盈笑意着。
“雪灵姑娘,抱歉了,刚才这位是我的师兄。”柳月亭坐下了,含歉着道。
姜雪灵脸上含笑着,口中轻笑道:“什么呀,那个‘饭桶’是你的师兄吗?”
柳月亭闻言苦笑,道:“不是‘饭桶’,是‘范盈同’师兄啊。”
“那还不是一样吗!”
姜雪灵又笑着,目光向柳月亭看了看,随后又看着了桌上的菜盘,脸上兀自含笑着。
柳月亭此刻看着她的样子,也不觉笑了笑,随后道:“好吧。不过据说范师兄他这名字当初还是专门请过了风水先生给取的呢,原本那‘盈同’二字有谐音‘盈铜’,有取家财丰厚,富贵荣华之意呢。”
此刻的姜雪灵仿佛眼波中也荡漾了笑意,口中又笑道:“就算名字寓意还不错,不过就是好像跟他的姓不太搭了吧!”
“也许吧……”柳月亭当下口中淡淡应道,望着此刻前方那个笑容明媚照人的少女,恍惚之中有些悸动着。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呀?”
随后柳月亭正自有些出神时,忽然间闻听到了此刻前方那少女有些羞怯地言说道。
他乍然回过了神来,心头不由一紧,自觉失礼,忙歉疚了道:“啊,抱歉,我刚才在想别的东西……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说着,他顿了一顿,脸生怜色,颔首自叹了一声,随后方才又认真而恻然道:“其实我觉得雪灵姑娘的笑容很美,但是又不知为何,总觉得姑娘好像时常不开心着。我不知道雪灵姑娘心中是否有着一些伤心之处,但我希望着姑娘终究能够抛开心头的那些不快,也希望姑娘能够常常笑着……”
柳月亭此刻口中的话语虽有些唐突着,但听来恬淡而衷恳,那仿佛是他早就掩藏在心里许久的,或许是那些他的内心之中,曾经对于那个同样陷于某些苦痛之中的自己所说过的一些话语,此刻由心而发,虽有些淡淡的,但却又似若是饱含了暖意。
而面对了这乍然之间,似乎显得有些突兀了的,让人觉得有点不好应答的话语,姜雪灵脸上的笑容不觉尽褪去,浮上了淡淡娇怯之意,她微微低头了望着桌上,一时缄默着,也未接续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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