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柳月亭道:“无妨。我来这‘抚仙楼’之事,几位同门都是知晓,相信回头,家师也会知晓。既如此,那瞒与不瞒外人,都没有区别,也无所谓。”
那男子慨然而道:“柳兄如此诚挚无欺,倒叫人有些平添羞惭,不知今晚是否还有雅兴,愿与柳兄同往那‘抚仙楼’,共寻一乐。”
柳月亭稍微回头一望,有所迟疑道:“此事可也说不好,这里来回一趟,颇为废时,那‘抚仙楼’又是缥缈无定,就怕再度跑空。”
那男子笑道:“此事柳兄不必忧虑,今晚保管能够一番不负奔劳。”
柳月亭皱皱眉,又道:“又恐最近银钱周转不良。”
那男子又是笑道:“柳兄可与在下同往,钱财方面,也是不劳烦神。”
柳月亭道:“如此,会不会过于烦扰,这位兄台……”
“‘卓剑门’韩载。”那男子又是一声,打断。
柳月亭道:“我以为兄台会不便相告?”
韩载一个引手,敞怀而道:“既然我要与柳兄结伴,今晚同往那‘抚仙楼’中,共谋一乐?”
柳月亭不自在笑笑,说道:“其实我去那‘抚仙楼’,是为了……”
“柳兄不必言明,”韩载摆摆手,连点头道,“我知柳兄坦荡,无所欺瞒,但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的喜好,柳兄可不必过于坦然相告。如今就是一事,今晚那‘抚仙楼’,柳兄去与不去?”
柳月亭抱拳而道:“那就先行谢过。”
回到镇子,已是白日。
踏进汇源楼,大堂内零星几桌客人,柳月亭在门口稍微站立,走过去,向一位伙计问道:“这位小哥,请问天墨门中的各位师兄在吗?”
那伙计转头看来,大概迟疑了一下,这才认出,笑道:“原来是这位少侠,不过眼下,贵派中的诸位师兄并不在本店。”
柳月亭皱眉着,自顾自般道:“我刚才从驿道过来,见各位师兄也不在那边,这是怎么回事?”
那伙计忙着道:“贵派诸位师兄昨晚确实住在本店,今日早些时候还在。但后面有其他正派弟子进店,诸位师兄与之交谈,便动身去了别处,留下消息,让我们代为转告一声。”
“哦?”柳月亭疑问一声道,“那他们去了何处?”
那伙计道:“此去南边二十里,陇山坪。”
再度出发,二十里路程也不费时,转眼即至。柳月亭到达那伙计所说的地方,所谓“陇山坪”,其实不过一段连绵坐卧的土丘地带,驿道通往此地,于稀疏的松木林中经过。
放眼而望,薄雾中的几株松木下,隐约可见几名青年男子。也不迟疑,柳月亭径直而去,果然就是奚常等人。
“奚师兄,诸位师兄!”从外边过来,柳月亭向着众人抱拳道。
“柳师弟,你也过来了。”奚常回应声道,宋诣与南箫瑾二人也转身看来。
“是,我从客栈伙计那里得知你们的消息。”柳月亭道,“不过,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嗯,”奚常点头着道,“这不是有了新的线索吗,早上我们在客栈中遇到几名‘长缨门’的人,听他们说起,他们从南边过来,倒是也有些别的发现。”
柳月亭一脸释然道:“原来如此,那不知是什么发现?”
奚常身子侧开,让出一个空当,指着后方的地面,淡淡而道:“便是又一道‘血阵’。”
柳月亭神色肃然,就朝那地面上看去,奚常的声音又道:“此‘血阵’,与我们先前所见,又有不同,无论脉路血迹,都更加清楚分明,想来是布置的时间要更晚些。”
柳月亭优思中,抬头道:“那我们接下来?”
奚常颔首而道:“先看看这里的情况,杳寒山那边就不忙回去了。”
柳月亭闻言稍微思索,这时旁边宋诣的声音响起:“对了柳师弟,你昨晚去那‘抚仙楼’,有什么线索吗?”
柳月亭苦笑道:“没有什么线索,我当时去得不巧,也就错过了。”
“嗯,”宋诣沉吟中道,“听闻那‘抚仙楼’本是缥缈无踪,可是难得赶上。”
柳月亭又笑笑不语,那抚仙楼固然是缥缈无定,但就昨晚的见闻,其所牵扯的是非恩怨,也果然是不少。
又有那位新认识的“卓剑门”同道,相邀于今晚,说是自有办法,能料到那抚仙楼午夜停靠之处。而至于其中真假,他本是打算姑且一试,今晚再度奔劳一趟,但回到这边,几位师兄的探查有所进展,师门任务牵系,倒是有些两头难顾了。
整个白日时分,他都在想这个问题,同时与诸位天墨同道一起,探查这一处新发现的“血阵”。但说是“探查”,其实也就跟先前的情况一样,天墨众人在“血阵”旁打转,在周围的林子中找寻蛛丝马迹,观察附近有无可疑之人的踪影,而结果也是一样,无所发现。
到了晚上,众人守在松林中,点亮篝火围坐一旁,几句话聊罢了,正得一刻闲暇。
柳月亭默然着,犹豫良久,开口向奚常说道:“奚师兄,我看这一天了,这里也没有什么问题,我还是再去那‘抚仙楼’看一看吧?”
燃烧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点点火星顺着烟气升向夜空。
对面奚常的目光透过烟火望来,口中道:“那‘抚仙楼’并非寻常之地,可能又是一夜白白奔波,柳师弟可想好了?”
柳月亭道:“自当不辞辛劳,昨夜虽是错过,兴许就在今晚。”
奚常道:“我知柳师弟殷诚之心,但这次的事,门中师长寄望,我等协力而为,怎好总让柳师弟单独远赴险地?”
柳月亭道:“本是该做的,况且师命所系,不敢只顾个人安危。”
“可以不顾个人,但总要考虑大家整体的安危,”一道话音响起,却是出自那位常常默不作声的南箫瑾之口,“门中师长只让我们探查这杳寒山下的魔教动向,那‘抚仙楼’距这里可也不近,何必要节外生枝?”
奚常接口道:“有我们三人在此,南师兄可不必忧心安危。再说柳师弟的到来,本来也不在预先计划中,是掌门师伯的额外安排,也是首次下山历练,总要多做点事情,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凡天墨弟子历练,只要不违道义,无论仗义走遍天下,或是蛰居寄情山水,创立营生甚至婚嫁娶亲,诸般无忌。
天墨门历练之风如此,南箫瑾一时自感无话,还是冷哼一声道:“去那种地方能有什么事,不过纵情声色之地。”
也是知晓自己与那天都峰一脉,始终存有嫌隙,柳月亭也不去如何辩解,只是又表达决意。
奚常考虑之下,再度答允,又约定次日汇合之地,这已是后话。
当晚动身出发,按照那韩载所说,去到昨夜遇到万金堂杀手的那一座码头,果然也正如预料。
午夜时分,一座张灯结彩的巨大画舫破开雾气,渐渐靠近岸边。其高有四层,无数灯笼连结成串,分布各层,整体灯火辉煌,从深邃幽暗的湖面上徐徐而来,如同浮游的天宫。
岸上的人群中不禁一阵耸然,在那画舫靠上码头,陆续而去。
“柳兄,如何?”一边跟随人群,朝码头走,韩载转头过来,笑问一声。
柳月亭闻言也是笑一笑,应道:“兄台是有先见之明。”
说完转头朝周围的人看去,见跟昨晚相比,地方还是同一个地方,但人群中皆是新的陌生面孔,已是另外一批人。
二人随于人流末尾,走到画舫下,码头上一位迎客的侍者朝二人打量一番,目光落在柳月亭身上,开口道:“这位小兄弟可是新面孔,是第一次来我们总堂吗?”
“他是跟我一起的。”柳月亭稍有诧异,旁边的韩载已然站出一步,颔首而道。
那人向韩载看上两眼,也不多话,一个抱拳礼,又做一个“请”的手势,将二人送上画舫。
“怎么这里还要报身份吗?”走在一条栽种花草的廊下,柳月亭不禁问道。
韩载笑笑说道:“有时候会问,不过在客人,也可以随便说个身份来历,像我就没有使用本名,他们也不会去较真。另外如柳兄,天墨门出身,在这地方,恐怕也是要掩藏身份的好。”
柳月亭默然点点头,心下自然是明了,这般龙蛇混杂之地,除了自己与旁边的这位,有多少正道弟子会来,只怕大多都是些旁门左道中人。
回头过来,已是到了走廊尽头,面前一个转角,一条楼梯斜斜往上。二人顺楼梯,上到二楼,韩载在前面带路,来到一处靠柱子的桌位坐下。
柳月亭这时转头打量,见这画舫的第二层,由木屏风分隔成多个区域,整体陈设布置,除去一些字画和花瓶器物,主要都是一些餐食用的桌椅,倒是跟寻常的客栈酒楼差不多。
不多时,又见一位长衫女子进来,怀中竖抱一把古筝,走到屏风一角的珠帘之后,拨动弦音,袅袅入耳。
“我看这一层,”柳月亭边去听那曲子,边道,“倒像是酒楼一样,不知其他楼层有些什么?”
韩载这时与一位侍者交代两句,将他打发走,看过来笑道:“还是酒楼,要说这‘抚仙楼’,可不就是一座酒楼吗?”
柳月亭稍微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里,不是那万金堂的总堂吗?”
韩载笑道:“总堂自然另有所在,若只说这‘抚仙楼’,便也就是一座酒楼罢了。”
柳月亭道:“这么说,那总堂与这‘抚仙楼’,竟是两处地方。”
韩载道:“正是。”
柳月亭道:“那总堂又在何处?”
韩载以手推开一小截窗扉,目光望向外面光亮的回廊,以及更远处朦胧一片的山峦湖泊,口中吟吟而道:“云梦浩瀚之处,山水缥缈之间。”
清夜,抚筝之人曲音相续,以伴良宵。
阁楼中人酒食玩物,引以为乐。
画舫在湖泊中驶有一个时辰,越过重重山水,终于是靠边停岸。
柳月亭二人随人流依次下船,展现在面前的是长桥码头与连绵屋宇,长桥夜火交相辉映,屋宇人声不绝起伏,俨然人间不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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