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允许她在别人面前服软,哪怕面前的人是堂堂九五之尊,是这个王朝最为尊贵的人也不行。
宫人们早已退了出去,大殿之上只留他们二人。
皇帝如今是准备秋后算账了,太后很清楚这一点,但如今她没了力气再为自己求一条生路。
二人静默良久,终是太后先开了口,“都是哀家做的,皇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皇帝眉头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坐着,“朕知道。”
太后一怔,“你早便知晓了?那为何......”
“当时时局未稳,那时的你又有些颇为烦人的外戚,朕才登九五之位不久,忙着肃清一些由卫祸引出的佞臣,一时不好轻举妄动,于是放过了当年秽乱后宫,围杀昭王妃的你。后来朝堂倒是稳了,却又失去能治罪你的好时机,便只能放纵,所以说,太后到底运气好。”
听见此话,太后自嘲的笑笑,“运气好。”
她将这三个字低声默念几回,复抬首问道:“若无徐凌复仇,皇帝这一世莫非不打算论我的罪了?”
皇帝起身走向她,“朕大可让太后在岁月中安静的逝去,如此亦能保全皇室的名声,可阿柏阻止了朕,说这般行事难免落人口舌,当年的事若不传出去,朕难免落个不孝庶母的名声,若传出去,则关乎皇室脸面,如此两难,朕才迟迟未曾动手。”
他停在她面前,“如今倒好,朕也无需费神去寻由头了。”
此言既出,便是定其生死。
太后嘴角微启,像还要在说些什么。
可皇帝却已经没有耐心听了。
他如墨的眼眸中流出威慑,眸光尖利到仿佛能将太后刺穿,“太后,你年少入宫,做了先帝最后纳的妃嫔,朕知你心里苦闷,但千不该万不该,你都不该对阿柏的妻子动手。”
她该恨吗?好像应该。
可做邹妃的她,享受了尘世间最多的尊敬,成为了皇宫之内最为尊贵的女人。
谁都比她该恨!
沈寂也好,徐凌也好。
在这之后的十日内,大理寺清算了扶凌门一案,上至矿场,下至门众,按大楚律斩了一些,发配了一些,也救出了一些。
永定四年八月初十,扶凌门一案结案,功罪论断,史书的这一页终于随着徐凌的死而翻篇。
三日后,宫中鸣起了丧钟,太后驾崩,皇帝下旨,国丧只需七日,多一日都不行!太后依太妃礼葬于永陵。
这当然不合礼法,换做从前礼部的人已经咆哮起来了,但如今举朝上下谁敢多说一个字?扶凌门案才刚结,不要命的人才在这当口发言,发的还是与邹氏相关的言。
整个朝堂似乎在沉默中达成了共识,让她安安静静的淡忘于人们心中就好。
……
秋去冬来,这日是个北风凛冽的日子,沈寂毫无征兆地于早朝时向皇帝请辞,令朝官们哗然不已。
这些时日里,又发生了许多事情。
延宁伯府办了两件喜事,廖夫人南下时认下的干女儿易霜出嫁,夫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户,听说姓杨,在沈寂手下做事,深受信任,倒也是个体面的人。
对,就是近棋。
紧接着,是表姑娘念娘嫁与郑国公幼子郑羽。
时间一晃来到昨夜,听太医说伍六七身上的毒经由无数名医的不懈努力,终于解了,脉象趋于平稳和缓,乃是大好之像,虽然还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但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皇帝就已经猜到沈寂要走了。
他要走,便走吧!
皇帝半个字没多说,挥挥手准了。
后来昭王请他过府,相问离京日期。
沈寂低头笑了笑,竟难得的在他脸上看见一抹腼腆,“近段时日大概不会离京,千澜有孕,不宜奔波。”
昭王一愣,而后望着他展颜大笑,“好!好啊……”
他好了许久,却没好出个什么来,也没有留沈寂吃饭,泪眼朦胧地将他送出了府,回头便要人送了三四个婆子过去照顾千澜。
没想到婆子竟比沈寂还到的早。
虽然早前皇帝已将澜清园赐给他们,但如今沈寂二人还是住在黎安巷那个小院子里!
月芷给开的门,门口三四个婆子纷纷朝她行礼,自言她们是昭王府派来照看沈夫人的。
月芷惊地不行,很快见到沈寂正从巷口走来,双手拎了一大堆零嘴,糖葫芦、糖饼、茯苓糕……都是夫人爱吃的。
他望见门口这些人,也惊讶了一把,但听说来意以后,皆数留了下来。
对千澜有益的,他向来不会拒绝。
“沈寂,你回来了!”
屋内的千澜听见声响,抱着汤婆子走了出来。
三四个婆子又向她见礼,又自言是昭王府派来照看夫人起居的。
千澜笑着照单全收,毕竟对她自己有益的,她素来不会拒绝。
月芷得令,接过沈寂手上的东西,便带着人下去置办行头了。
沈寂双手得了闲,忙走过去要扶千澜,却被她反手挽住。
“今日怎么如此高兴?”
千澜笑容满面,“凌云说今日会下雪,我缝了一顶帽子,你给我堆个雪人可好?”
沈寂疑惑,不禁望了望天色,“他从何得知今日会下雪?”
千澜摇了摇他的手臂,“先不论他说的准不准,你只管告诉我你答不答应嘛?”
沈寂偏头望向她,眸光流转,温柔似水,一如新雪般澄净。
“我答应。”
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答应。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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