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终于打开那封密信。
信的内容很长。
宣纸顺着案面滚落,仿佛一眼望不到头,却没半个字是提及过问她的。
梁思吟一目十行地看完。垂在案下的手死死攥起,指尖嵌入掌心,几乎掐出血来。
夜风叩的窗牗乱响,烛火不断跃动在她面上,似一道深浅不一的灼痕,滚烫无比,剥露血肉。
她眸色渐冷,“长安公主可是陛下的掌上明珠,阿爹他们有没有认真想过,此事若是暴露我会是什么后果?难道梁家就不会遭受连累了吗?”
跪在地上的内侍双肩颤了颤,显然已经知道信的内容。
“姑娘。”
他喊了一声,和那侍女一样不敢抬头,“那东西不会要人性命,只要宸贵妃欠了您恩情,救下公子……老爷那边便会寻由头与您断绝关系……”
这样一来,即便她暴露了,也不至于被连坐。
尽管大不如前,但梁家还是有几分脑子在的。没有叫她去下药争宠之类难如登天,成功率为零的昏招。
而是将心思动到尚芙蕖身上。
“老爷他们说了。”内侍嘴唇动了动,就差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往后梁家不得圣心是定然的……”
毕竟天子不好糊弄。
“但只要保住小公子性命,梁家香火没断留得青山在,那就还有希望。”
他没有抬头。
却能感觉到那道锐利的视线,移到自己头顶上。
梁思吟外表温和无害,实则内里是一把不知何时就会捅到人心口上的匕首,看准时机便能一击毙命。
所以,两人其实打心底都有些怕这位姑娘。
殿内死寂,只能听见宣纸被一点点卷起摩挲的细微动静。冗长的沉默令人心生不安,侍女正要开口,再劝两句时。
上方终于又传来的声音——
“只是不得圣心这般简单?”
事到如今,梁思吟语气反而渐渐缓和回来,换回平日那副和善模样,甚至像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陛下什么时候这样心慈手软,只是断绝关系就能放过我们梁家?”
“还是说,阿爹他们并不打算只是与我断绝关系,而是——”
她轻笑一声,“投书于我?”
大义灭亲、削骨去肉才是脱离关系洗清自己的最好法子。
“姑、姑姑姑娘……”
跪着的两人冷汗涔涔,从额角滚落,一起一伏乱七八糟地重重磕起响头,“大姑娘!这也是为了梁氏血脉、梁氏的名啊!今朝仅有小公子一人了,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啊!”
二人皆是梁氏的忠仆。
言之凿凿,情真意切。眼中含着热泪,额头都磕出血来,赤诚狂热地仿佛在拜一尊能给予回应的佛像。
只因他们知道,梁思吟比自己更看重梁氏的延续。
果不其然,女子睫羽微微动了动,被灯火拉长投落到墙上的那道清瘦身影,似是妥协般终于低头。
夜色如被打翻的浓墨,远远有猫儿叫|春声凄厉模糊。
摩挲着手里的信,梁思吟极轻地说了一句。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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